“这是蜀中的井盐汲卤法,用两个辘轳能更省力,从地下拉起来的东西也更多。”
顾承宴之前教赛赫敕纳学戎狄语、中原官话时就是用画的,如今他闲闲几笔,赛赫敕纳立刻就看懂了。
敖力和其余几个勇士都没明白,但还是依着赛赫敕纳的指挥开始伐木、搭建架子、做辘轳。
幸好他们从王庭出来带着的绳子多,也能从附近也速部的牧民家里借来竹篮和竹筐。
等井盐汲卤的架子搭建好,赛赫敕纳率先下到崖底试了试,并没直接放铁矿,而是用足重的青石先试一试。
敖力在上面由顾承宴指挥着转动辘轳,他本以为要用很大的力气,没想到圆木滚动起来,竟然很轻松就拉上来一块大石头。
其他几个小勇士还不明就里,纷纷惊叹地围过来,“敖力大哥,您这……真是神力!”
敖力却摇摇头,“是遏讫的法子好,你们来试试,你们也可以。”
几个勇士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信,挨个排着队尝试过后,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遏讫你好厉害!”
“喂——”赛赫敕纳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再厉害也是‘我的’遏讫,你们玩够了就快下来帮忙。”
勇士们吐吐舌头,留下两个在上面转动辘轳的,其他人都带着工具下到崖低的山壁上开始开凿铁矿。
有这两个辘轳的井盐专用器帮忙,赛赫敕纳他们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装满了整辆厢车。
临走的时候,敖力建议将这个架子就留在当地,“还能方便也速部的铁匠们采矿。”
顾承宴犹疑了片刻,本想拒绝:
他倒不是要藏私,这点用辘轳的技艺不愿意分享给草原戎狄,只是顾承宴多少有些担心,铁脉山会否被一瞬间踩空。
虽说铁脉山已在钦那河的下游,但山体被掏空后极容易塌陷,加上地动的话,就是天灾人祸。
不过往深想了想,顾承宴又打消了这重疑虑,冲敖力点了点头:也速部族人依山而生,若铁脉山空了,他们自然也就会从山上搬迁下来了。
中原的井盐、矿场都是这样的:十数年挖空了山,山上的百姓和村落也就渐渐开始往山下搬。
现下拆掉架子,还会惹来也速部铁匠的误会,倒不如直接留下来,方便牧民的同时,还能替赛赫敕纳挣些好。
他们从山壁旁回来后,穆因也带人砍足了四套板车的树木,众人回合后,又给东西送到老人家。
乍莱歹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神速,听得顾承宴的井盐汲卤之法,老人也是连连赞叹,让乌央吉叫来不少也速部的铁匠。
也速部族的牧民们聚集过来,看着老人木屋外堆成小山的木料已经暗自心惊——老铁匠竟然要打铁了!
再得知了这些铁矿和木料竟然是在一日内弄得的,更是不敢置信——纷纷前往山壁那边看神奇的“辘轳”。
几位胆大的铁匠攀着山壁下去试了试,发现此法之妙后,那位答允帮他们锻造箭头的汉子直赞他们是长生天送来的福星:
“二位!二位!你们的单子,我们愿意接下来!”其他铁匠也纷纷应和,“我们一家做不完的,可以大家伙齐心协力!”
顾承宴与赛赫敕纳对视一眼,将人推出去,由小狼崽自己应付,也是他得民心的第一步。
赛赫敕纳笑着谢过牧民,说将来一定会再有相求的时候,只是此刻想先请老人锻刀。
铁匠们点点头,围着木屋前面的木材、铁矿看了好半天,才各自散去。
老人被乌央吉扶起来,指挥着姑娘准备了鼓风箱、炉灶,还有湿润的泥土。
前两样顾承宴是知道的,但最后一样顾承宴却有些不明白,“老人家,这要泥土……还是湿润的,是何用意?”
“你不知晓?”乍莱歹笑了笑,“这是你们汉地的法子,叫‘覆土烧刃’。”
把铁矿炼成生铁,再把生铁锻打成镔铁后,就能锻刀,但一般的刀在开刃的时候,总有两项不能兼得:
“你若要刀身坚硬,那刀刃一面就会变得很钝、很笨重;相反,若你要刀刃锋利,那刀身就会变软、韧性不足。”
“所以你们汉人就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给刀刃一面包裹、覆盖上湿润的泥土,这样淬火入水后,没有泥土的刀身部分就会迅速变冷、变硬。”
“而有泥土覆盖的地方,因为温度变化明显,就能开出非常锋利而薄如蝉翼的刀刃,用你们的道说,就是——刚柔并济。”
锻刀要足五天,老人胸骨、脊梁上有伤,前面的炼矿、锻打都是由乌央吉这个姑娘来进行。
别看人家是个姑娘,但力气一点儿不小,每一下叮叮当当的敲得十分起劲儿,到最后覆土烧刃时,才由乍莱歹老人亲自动手。
刀锻造好的那日,正好草原有雨,赛赫敕纳他们便暂避在老人的木屋内。
老人最后一次用清水洗去刀身上的碎铁屑,然后扯下一根白色胡须丢到刀刃上,吹一口气——胡须立断。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