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未到,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便都已列队在岸上等候。
接近巳时的时候,一亮玄色马车才自官道上缓缓行来,引得众人侧目。
马车是忠顺侯府的马车,车里坐着的自然就是祁慎。
众人各怀心思,有的人心生怜悯,有的人觉得太过招摇,但对大多数人来说,祁慎的存在让他们不适,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提醒,提醒当年司马长平对祁家所做的一切,提醒众人当初是如何袖手旁观,是如何为虎作伥的。
祁慎像是一根钉入所有人脊梁骨的钉子,阴寒无比,日夜提醒着他们的不堪。
马车在众人的注目下停住,立刻有侍卫将祁慎的轮椅抬了下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少女,少女容姿绝美,站在凶神恶煞的祁慎身边,像是被邪魔掳来的仙子一般。
看到阮阮,众人的神色更加古怪。
这个少女便是近来京城流言的主角,也是云梦州江家唯一活着的人了,圣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祁慎将人人带到这里实在不妥,这是存心找圣上的不痛快嘛。
如今熙陵内忧外患,圣上心绪不佳,看到这江家姑娘只怕更是添堵,若是一个不慎,还会惹祸上身。
思虑到此,众人都别开了眼,甚至有人还悄悄退了两步。
郑承彦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了阮阮一眼,便又垂下了眼。
众人又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帝后仪仗便出现在远处的官道上,百官跪拜相应,司马长平未下帝撵,声音威严,“众爱卿平身。”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司马阙的身上,“阙儿伴驾。”
司马阙锦袍玉冠,面容透着些文气,听了这话,便顺从起身走到了帝撵旁。
上了游船后,司马长平便让司马阙随他进了暖阁。
“你可怨朕?”司马长平直视自己的儿子,问出他已然明了答案的问题。
司马阙似是有些困惑,随后忙跪了下去,“儿臣若是有错处,还请父皇教诲惩罚!”
一双赤金满绣云靴停在司马阙的手边,司马长平的声音微冷,“你从来不比你兄长差,甚至很多方面比他要优秀,他谋反被废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朕会册封你为太子。”
“儿臣只想替父皇分忧,并没什么别的心思。”
这话说出来,司马阙自己都是不信的。
果然,司马长平哂笑一声,他重重拍了拍司马阙的肩膀,“起来吧,虽然你嘴上不承认,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你的十一弟抢了太子之位,放心吧。”
“如今泽州民乱未止,凉州以北的蛮族又蠢蠢欲动,我需要沈家的助力,等今日的事情办完,镇压了泽州的叛乱,朕便明旨册封你为太子。”
司马阙的脸色微变,却依旧低着头,惶恐道:“儿臣惶恐。”
“你不必惶恐,你十一弟如今才百日,朕本也没想过把皇位传给他,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自己的心思被赤|裸裸揭穿,司马阙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声音也有些发紧,“儿臣……惶恐,儿臣不敢。”
“去吧。”
司马阙出了暖阁,脸上的惶恐尽数散去,眼中透出一丝阴狠来——要册立他为太子?只怕父皇是要把他手中的兵权都收走,让他变成像司马廷那样的废物,任人践踏,任人揉搓。
毕竟他的父皇,可是谁都不相信啊……
若他真信了这话,那他的下场会比司马廷更惨。
暖阁之内,崔息自暗处现身,“皇城司的探子昨夜传来消息,说是瑞安王府中近几日有异动,不仅暗中调遣府兵,似乎还和一股神秘力量暗中勾结。”
“朕倒要看看是和谁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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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内,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宣读着各州发来的贺表,贺表的内容都是歌颂海晏河清的熙陵盛世,祝十一皇子健康聪慧之辞。
但如今的熙陵战乱不息,百姓颠沛流离,这样一篇篇歌功颂德的贺表,听起来无比讽刺。
足足两柱香的时间,众人听着各州的贺表,即便努力控制着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控制不住坐僵了的屁股。
终于,内侍尖锐的声音停下,堂内瞬间静寂下来。
司马长平微冷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威压之势让人如坐针毡,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户部尚书旁边的季悯行身上,“季尚书怎么没来?”
季悯行忙跪下回禀道:“父亲这几日害了风寒,喝了汤药反而咳得更厉害,今晨更是无法起床,又恐身上带了病气,所以一早便向吏部告了病假。”
“你父亲近日操劳得很,好在你回来了能替他分忧,等过了年你便去刑部吧。”
季悯行跪拜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