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慎的话让阮阮稍稍安心,却依旧无法消除心底的隐忧。
见阮阮不说话了,祁慎便拉着她的手走到窗边,他环着她,一把推开窗户,贴着她的耳边道:“阮儿能看到什么?”
顺着祁慎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阮阮看见一痕浅浅的月牙,她偏着头看祁慎,试探道:“是凉州?”
“倒是凉州的方向,只是身处京城,怎么能看见凉州呢……”祁慎声音低沉,他看着那痕浅浅月牙,轻声道,“是亘古不变的月亮啊。”
阮阮想,书里都说月亮是思乡的意思,所以他应该还是想凉州吧……可是凉州早已没了祁家人。
祁淮贞和祁敏死后,尸首被扔进了平康外面的山林里,想来应是被野兽吃了,祁慎母亲宋氏和嫂嫂死在了大火里。
“她其实可以不死的,当年朝中很多人上奏,说谋反事实不清,且父王和兄长已死,便留孤儿寡母一命,一来显示皇恩浩荡,二来也是安抚凉州百姓,然而母亲怕司马长平对我下手,只有她死了,祁家就剩我一人,司马长平才不会杀我……”
祁慎没再往下说,他把下巴放在阮阮的发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
“等平康的事情了结,我们回凉州好不好?”
阮阮不想回凉州,平康事了,她只想找一个边远小城,过安生的日子。阮阮垂眼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和他说,只小声回应,“好。”——
侯府密室内,少年被结结实实帮助,他天生异瞳,一黑一蓝的眸子里并无惊慌之色,笑着开口道:“侯爷,我真的是想来给你送解药。”
祁慎是阮阮睡沉后才出来的,此时已是后半夜,又加上他才受了伤、中了毒,所以脸色并不好。
“说实话。”
辛鸾想了想,道:“我答应在山下等白阮阮,但我下了山却发现前几天下雨,把船冲走了,我在山下寻了几日,没找到她,所以来看看。”
眼前这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还未长开,眉眼却有着少年特有的朝气,祁慎想起两人并排站在漳渊宫前的画面,心中戾气渐起,“她很好。”
你还有事吗?
辛鸾如今知道祁慎的秘密——他不但没瘸,而且武功高强,还能活着离开吗?
辛鸾很快有了计较,他道:“我如今知晓侯爷的秘密,定是不能活着离开侯府了,不过若侯爷杀了我,只怕白阮阮又会与侯爷生了嫌隙,不如……”
他看向祁慎阴沉不定的脸,继续道:“不如便把我留在侯府里,等侯爷觉得时机合适,再放我离开如何?”
“我先把你杀了,再跟她说你已经走了,如何呢?”
辛鸾咧嘴扯了个苦笑,“侯爷这样又是何必呢,我只不过一条贱命,留在侯府也就是费些饭食,可侯爷杀了我,难免日后不会被白阮阮知道的……”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辛鸾的话便停住了,他的脖子被祁慎掐住,呼吸渐渐急促艰难。
“我既然杀了你,自然不会……让她知晓分毫。”祁慎声音微冷,与在阮阮面前的温和完全不同。
“咳咳咳!咳咳!”
喉间的力道忽然一松,辛鸾剧烈咳嗽起来,眼前的黑暗也渐渐消失,他看清了祁慎的眼睛——依旧有杀意。
但这杀意却渐渐淡了下去,恢复成无情冷淡的样子,“侯府里有阵法,你从公玉真那里学来的阴诡秘法都用不了,老实在府中呆着,但凡让我发现你有别的想法,就是你死的时候。”
束缚辛鸾的绳子被松开,他活动着酸麻的手臂,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来,恭敬非常,“小的全听侯爷的吩咐,这是那毒的解药,侯爷尽快服下吧。”
“不必,毒已解了。”祁慎没接那解药。
辛鸾想了想,心中一动,开口道:“侯爷,我这里有一件秘事,不知侯爷可愿一听?”
祁慎从密室出来时,子时刚过,院中都是秋虫的鸣叫声,远处还有打更人在敲锣,反衬得夜格外寂静。
他悄声进了门,脱掉外衣上了床,便伸手去寻窝在床内的少女。
她咕哝了一声,顺从着祁慎的力量落入了他怀中,清浅的呼吸在夜里格外让人安心。
留着辛鸾的确不是个好主意,但阮阮睡前又特意叮嘱过他,说辛鸾也很可怜的,还给他讲了一番仁义道理,那意思是让他多做些好事,积德行善。
唉……真是个傻姑娘。
他做的坏事太多,现在开始积德行善,只怕也迟了。
漳渊宫被毁,公玉真身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于百姓来说是觉得唏嘘,不知国师大人这是得罪了什么人,落个这样的下场,同时又觉得有些惋惜,听说国师大人已经是半仙之体,再修炼些时日,说不定能成仙的。
于熙陵皇宫来说,却是天大的羞辱。因公玉真所在的漳渊宫外下过禁制,且修行又需安静的环境,所以昭明帝便依从公玉真的要求,并未派兵把守。
每月初一,公玉真会把炼制成的丹药送进宫中,供昭明帝服食,如今公玉真死了,漳渊宫毁了,昭明帝上哪里去找人来给他炼丹?
且公玉真是熙陵的国师,有人竟毫不顾忌他的身份,那便是不把熙陵放在眼中。
震怒中的昭明帝下令严查,几日过去,却并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说有人在当晚见到一个异瞳少年出城北上了,后又查实,那人便是一直侍候公玉真的辛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