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希望你还记得我,于是一遍遍试探,一遍遍确定,终于知道你不是重生,上一世你小时练功受过很重的伤,这一世我提前避免了,所以在悬崖上,你说‘你不要放弃,我也不’的时候,我知道你重生了。”
因为她这一世没受过那么重的伤,所以他也没在院中枯坐一夜,自然……也没说过这句话的。
“阮儿是上元节前才重生的,对吗?”他似是在和阮阮确定,又似是在和自己说。
阮阮点头,“我最后的记忆……是在东宫的时候,再醒来就已在清阴阁。”
她柔软纤细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似是因想起死前在东宫的遭遇,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惧色,一张小脸也越发苍白。
祁慎看在眼中,心脏像是被紧紧扼住,又像是被无数的针细密的扎,他的手臂收紧,“阮儿不怕了,是我去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阮阮垂顺的头发盘踞在祁慎的胸前,她水蒙蒙的眸子看向祁慎,却忽然想起了些事,皱着眉头别开了脸,声音闷闷的,“那你还故意把我送到司马廷手里……你不是人,你不知道我那时多害怕。”
那时祁慎掉在护城河里,阮阮自己要跑,祁慎在城外遇刺受伤,阮阮又自己跑了,他在盛怒绝望之下,想让她知道什么是害怕,知道离开他之后,她的周围危险重重。
后来阮阮又是惊吓,又是喉咙受伤,竟哑了。
“我那时不知你还记得前世的事,不然绝不会用司马廷来吓唬你。”祁慎伸手把阮阮的脸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后来你哑了,受伤了,我很后悔。”
那一阵子,祁慎心里有一团火,恨不能把周围所有的人都烧掉,包括……他自己。
他心里的怒气无处泄,满胸的戾气无处散,又不敢在阮阮面前泄露分毫,生怕再吓到她,于是只能夜里去找卫宵和钊铭练剑。
“当时若是季悯行和郑承彦来得再迟一些,我是不是……”
祁慎微凉的手指碰了碰阮阮的脸颊,打断她的话,“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记得太子寿辰之后,有刺客夜闯东宫吗?”
阮阮自然记得,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宫中的侍卫统领也被撤换了,那刺客自然也是祁慎。
“记得。”
“那之后,司马廷身边的护卫已经换成我的人,若季悯行他们没来得及去救你,他们也会救。”
阮阮瞪着他,半晌气呼呼吐出一句,“你就爱算计人。”
“不算计你了。”
“你还让我在清阴阁里给你赚银子……”
祁慎愣了愣,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是让你在清阴阁里给我赚银子,也不是让你给我打探消息,你的身份经不起细查,而清阴阁就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阮阮沉默看着祁慎,觉得他说的话还有保留,追问道:“还有呢?”
祁慎垂下了眼,“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白阮阮的存在,然后告诉天下人,白阮阮就是江榕,将江家的冤屈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因白阮阮的冤屈,去声讨江家灭门案的凶手。”
少女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心中的滋味怪难受的,她知道祁慎想做什么,但同时又清醒地知道——祁慎确实一直在利用她。
祁慎自然也猜到了阮阮心中所想,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先让步。
窗外的麻雀叫个不停,祁慎却忽然拉着阮阮的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阮阮不防,祁慎又使了些力,便眼看着那才止住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阮阮先是慌张,接着小小的胸腔里却升腾起巨大的怒火,她恶向胆边生,就着祁慎的力气,再次狠狠按在了祁慎的伤口上,祁慎没有防备,忍不住疼得闷哼一声。
“你又发疯,你就知道发疯吓唬我!”阮阮彻底生气了,原本苍白的小脸上,因为怒气而微微发红。
祁慎的脸色确实不好,阮阮松开手,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你之前不会这样的……你之前只是不爱笑,没有这样吓人的。”
“之前”自然是指……上辈子。
上辈子的祁慎只是阴郁,他满心的仇恨,蛰伏在暗处,等待复仇的时机。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握着阮阮的手去捅自己。
祁慎的头微微后仰,用手捂住了眼睛,他的唇角有些紧绷,浑身都散发着郁气。
阮阮的手支撑在祁慎的胸口,想要从他怀里爬起来,手腕却忽然被祁慎牢牢抓住。
他的手依旧盖在自己眼睛上。
“你死之后,我杀了太子,起兵造反……”祁慎放下盖住眼睛的手,冷清的眸子望进阮阮的眼里,“我登基称帝了。”
只是一个眼神,却让阮阮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是杀伐决断的帝王才有的压迫感。
阮阮并不知道自己死后的事,但祁慎若为了她而杀掉司马廷,不管他是否准备好,唯一的路就只有造反。
“那你怎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