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救的……不用磕。”祁慎眼里都是柔色,轻声说道。
紫玄真人“啧啧”两声,却是蹲下身,一面给祁慎喂下一颗丹药,一面揶揄,“没想到我的小徒儿竟也会心疼人,你不是杀人如麻吗,你不是心狠手辣吗,怎么?就对这个小姑娘狠不下心?给我磕个头就心疼了?我是你师傅,磕个头不是应该的!”
紫玄真人絮絮叨叨,手上却不停。
他的手贴在祁慎背心,运着功道:“我师兄的仙骨给了你十年,你却一点进益也没有,若是有些天赋的,又有仙骨加持,不说成仙,也修成了长生道。”
祁慎的脸色好了一些,听紫玄真人这样说,便回道:“师父修了二百多年,不也没成仙呢。”
“我不成仙自有不成仙的道理,并不是不能,哪像你,十年里戾气越来越重,脾气越来越差,你就天生不是修仙的料,若不是怕你屠尽苍生,我自不会把师兄的仙骨给了你。”紫玄真人面色愤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徒儿资质差,枉费了师父的教诲。”祁慎声音淡淡,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祁慎十年前重生之时,紫玄真人感受到异动寻来,便发现祁慎是逆天改命而来的,他给断了腿的祁慎换上仙骨,收他为徒,都是机缘。
“收了你这孽徒,不说好生孝敬我,平白消耗我几十年的功力,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紫玄真人一副心痛的样子。
“师父费心了。”
“仙骨上的伤暂时修补好了,身体上的伤只能慢慢养着,至于那毒则有些阴险,你且看看自己能不能把它拔除,若不是能,就只能再去想办法。”紫玄真人站起身,双手抄在袖中,说完便转眼打量着阮阮,问,“她就是你信中说的那个小姑娘?”
祁慎强撑一口气站了起来,拉着阮阮到身前,把自己的胳膊放在阮阮的肩膀上搭着借力,“她的身体可以吸收周围的怨气,就像是……怨气炉鼎。”
紫玄真人皱眉,忽然伸手点在了阮阮的眉心,一缕白光自他指尖亮起,正要探寻阮阮脑中的记忆时,却被一股力量推开。
“她有一段记忆被封住了。”
阮阮有些迷茫。
紫玄真人脸色忽然有些难看,却是转头看向祁慎,道:“先回去再说。”
这时有一艘船顺水而来,船很快在岸边停下,钊铭跳下船。
天亮之前,马车悄无声息进了侯府。
“伤口不能碰水,阮儿帮帮我。”祁慎自是舍不得阮阮走,索性拉着阮阮进了屋。
房门关上,门外的卫宵、钊铭、绿岫、易琼面面相觑,人找回来了,主子竟完全不生气,这是……吃错药了?
钊铭是一路跟回来的,也是最纳闷的,不自觉嘟囔道:“像鬼附身……”
卫宵看他一眼,“谁知是不是她又在耍什么花招,这半年里,她为了逃走,耍的手段还少?”
钊铭点点头,觉得卫宵说的有道理,不禁叮嘱几人,“这次可千万看好她。”
屋内,阮阮帮祁慎把湿透的衣衫脱下来,精壮的小腹上面,有两道狰狞的伤口,伤口外翻,血倒是止住了。
阮阮垂着头,用温水湿过的帕子轻轻擦拭伤口周围,有些内疚,也有些气恼。
“没事的,不疼,很快便好了。”祁慎摸了摸阮阮柔软的耳垂儿,半是安抚,半是戏谑。
早些时候,他站在坍塌的漳渊宫外,想要毁天灭地,觉得这世间毫无所恋,想让所有的人都给他陪葬。
结果不过几个时辰,却天地轮换,他桌案上的盈盈烛火,庭院中的雨后白梨蕊,扎根在他心底的一叶小舟……失而复得。
天地有了颜色,杀人似乎也不那样有趣了。
阮阮却不理祁慎的戏谑,依旧垂着头,闷声道:“你怎么这样……这样吓人。”
她想了很久,才终于想了“吓人”这个词,她想说“狠毒”,又觉得用这个词实在不好听,憋了半天,才憋出个“吓人”来。
祁慎却似猜到了阮阮的心思,目沉如水,拿起旁边干净的帕子给阮阮擦头发,柔声道:“不怪我的,阮儿跑了多少次,我是真的绝望了,觉得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个好归宿,其实我也想过了,这次若是你还那样坚持,我……或许也是能放过你的吧。”
阮阮看向祁慎的眼睛,见里面满是真诚,但阮阮总觉得这真诚有些太刻意了。
分明就是在骗人。
祁慎俯身,把阮阮纤细的身体环在怀中,“我有‘回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做完想做的事,上辈子欠你一命,如此便算是还给你了,被你杀了,也算是和你做了个了断。”
“你……你撒谎!你就是发疯了!”打了祁慎的肩膀一下,阮阮有些委屈。
祁慎闷笑一声,却又沉默下来,阮阮抬头看他,见他正看着自己,眼底似是平静,阮阮却能在平静之下看到疯狂。
他忽然凑上去亲了亲阮阮的额头,平静道:“阮儿,我不是才疯的,我已疯了十年,你……你死之后就疯了。”
阮阮小心给祁慎上了伤药,便推着他去床上躺着,自己则去了屏风后。
浴桶里是热水,阮阮试了试水温,觉得有些烫,却不好意思再叫人拿冷水来,褪下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进了浴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