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大人的眼睛,大概是不想要了吧。”男人抬头,眼神冷冷。
“我只是想,侯爷十余年的隐忍,最后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祁慎嘴角勾了起来,带了些许的讥讽戏谑,“自然是想回到我的凉州封地去,后半辈子过安稳平淡的小日子。”
这话别说季悯行不信,祁慎自己都不信,车外的钊铭就更加不信了。
季悯行没有戳穿,只是笑了笑,叹道:“侯爷真是厉害。”
马车缓缓驶到城门,城门守卫见到令牌,慌忙放了马车进去。
车内少女纤细的手指动了动,抓住祁慎的衣襟拉了拉。
“怎么了?”祁慎低声询问。
阮阮拉起他的手掌,在上面艰难写下几个字:去江家老宅。
“你今天受了惊吓,天色又晚了,先回客栈,明日我再带你去。”
阮阮缓缓摇了摇头,眼底满是倔强。
祁慎叹了口气,转头看了季悯行一眼,终于还是开口吩咐道:“钊铭,去江家老宅。”
太阳已经落山,正处在明暗交替之时,整条街上竟空无一人,街道两侧的民宅破落不堪,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在一处高大破旧朱门前,马车停住。
阮阮的身体已经能动了,只是稍稍有些无力,她下了马车,抬起头,看见了那破旧的朱门上挂着的匾额:江宅。
胸腔之内有一处在隐隐作痛,这处隐痛渐渐蔓延开来,弥散在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脚顿了顿,纤弱的身体像是寒风中摇曳的海棠花,脆弱而坚韧。
“若阮儿没做好准备,便不要进去。”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
眼前的朱门已经很陈旧,上面挂满了蛛网,还重重叠叠贴了好几层的封条。
阮阮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她像是一个漂泊许久的游魂终于找到了归处,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了门上,瞬间无数画面便涌进了她的脑中。
“小榕儿终于回来了,爹爹想小榕儿想得都吃不下饭了。”
满面笑容的中年男人将马车上的女童抱下来,在这里迎接他第一次出门游玩归来的小姑娘。
“今日是十五,外面人多,小榕儿千万别乱跑,要跟紧爹爹哦。”
中年男人一手抱着粉白可爱的小姑娘,一面耐心叮嘱,第一次带着他的小姑娘去庙里上香。”
“小榕儿别哭了,今天已经玩了好久,天快黑了,等明天一早,娘再带小榕儿去集市,去买好吃的糖果子好不好?”娴静温柔的妇人温声哄着不想回家的小姑娘。
阮阮仿佛看见爹爹和阿娘在身边穿梭来去,手中牵着她,怀里抱着她,口里唤着她。
一滴泪滴落在已经腐烂的门槛上。
阮阮努力忍住胸腔中翻腾不息的闷痛,推了推门,却没推开。
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那门却纹丝不动。
这明明是她的家,她离开了十一年才终于回来,结果她却推不开自家的门。
祁慎将阮阮拉开,运气轻轻一拍,沉重的朱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阮阮挣脱祁慎的搀扶,一手扶住门,一手提着裙角,迈进了江家老宅内。
进门便看见一个小小的水池,这水池里原本养着许多锦鲤,还有荷花,不过现在锦鲤没了,荷花也没了,水……也干涸了。
池子后面是一面影壁,上面还是松和延年的图纹。
她像是一个无主孤魂,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巨大宅院里游荡,所过之处,无数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所见之景,皆成锥心刺骨之痛。
她摇摇欲坠,又不肯倒下,更不肯停住。
但终归不过是个柔弱的姑娘,她终于无法迈步,缓缓蹲了下去。
“阮儿不要急。”祁慎蹲在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缓声安抚,“没事的,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站在两人身后的季悯行,忽然生出了极荒谬的想法:祁慎难道真的喜欢眼前这个江家孤女?
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祁慎若是真的喜欢阮阮,为什么不让她离平康城远远的,让她生活的无忧无虑?祁慎若是真的喜欢阮阮,为什么要让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去清阴阁做舞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