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前方拐角处叫他。
顾坤走过去,只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立在那,衣裙是华贵的布料裁成,上绣着精美的凤凰图样,一看就知道这是太子李澈。
他不知道这之前因太子废立掀起暗潮汹涌,宫中的人也都因为各怀心思,忽略了那混乱的几天?时光。
这就让他的恭敬显得很真诚:“臣侍见?过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顾叔叔,不要如此见?外。”李澈眼光一闪,口气却刻意显得稚嫩温和?,称呼也很是亲热。
顾坤有些不解:“殿下,臣侍何德何能……”
“顾叔叔,”李澈软软地叫道,“宁王姨姨对我说?,等她接替我母皇执掌社稷之后,她便等同于我的母亲。这么看来,以后我和?顾叔叔都是一家人了。”
顾坤一惊:“宁王殿下当真和?太子?这样说??”
“是啊。”
“她……”顾坤舌头都打了结。
他实在没想到,宁王殿下如今竟然毫不遮掩对皇位的觊觎之心,这宫里恐怕人人皆知。随即想到,他从前的想法也太过于天?真。
方才阿光哥哥说?,面对只差一步的至尊之位,不争便是蹉跎。想必宁王殿下心里早就有了这等打算,只是等着现在这个侍疾的机会,就可取而代之。
他回想这些天?来,众人和?他说?过的话,心里千悔万恨。
“难怪阿光哥哥要将太子?把?持在手?,难怪慕白岚整日对我耀武扬威,难怪宁王殿下看似又喜又忧无法排解,难怪爹爹说?我一点?也指望不上……是我自己太过安逸,太过迟钝了!”
顾坤心中发虚,见?李澈在用探究的目光望过来,索性撩开衣摆,直接跪地行礼。
“殿下!臣侍惶恐至极。臣侍不过是小小的宁王侧夫,如何能应得您一声‘叔叔’?还请太子?殿下斟酌,万勿乱了礼数。”
“咦?不可以吗?”李澈偏偏不愿放过的样子?,“前段时日,贵府的侧侍君慕氏来看望我,就是这样说?的。只是,他说?让我唤你叔叔,唤他哥哥即可。我还很奇怪呢,怎么宁王姨姨家里辈分这么乱呀?”
“殿下!您别听那疯子?胡说?八道!”顾坤惊得魂都飞了,“宁王殿下都是受他的蛊惑,才做出糊涂事来!虽然臣侍不知那究竟都是什么糊涂事,也没有讨饶的立场,但臣侍若能弥补于万一,便斗胆请殿下示下。臣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澈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哦——?”
顾坤在这拉长?的尾音里伏着身躯,不敢抬起头来,只觉得冷汗渐渐浸透领口。
李澈却似乎完全看不出他的紧张:“慕侧君,你觉得皇后殿下这个人怎么样?”
“皇后殿下……为人宽宏亲和?。臣侍总角之年时和?他最亲近,许多诗词歌赋和?待人的礼仪都是由他教与臣侍的。臣侍父亲曾戏言,家中教习先生的束脩可以减半了。那大?概,是臣侍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顾坤在回话的时候,也回想起了许多往事。
阿光哥哥曾经那样温柔地对待他,怎么可能如旁人所说?,会把?持太子?,对其严苛看管呢?
若果然有,他也愿意相信,那是出于好心的严格管教。不管太子?是因何故打听这些,他都要把?话往好处引,不能让父女离心才是。
这宫里不能更乱了。
就算他对时局再迟钝,也该意识到这一点?。
李澈想了想,又问了句更诛心的:“顾侧君,你和?慕侧君说?的全然不同。慕侧君说?他不是个好人,只想要我的回报,一点?都不愿意为我付出。那我听谁的好呢?”
“殿下!”顾坤声音都变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皇后殿下与我家有多年的交情,臣侍眼中所见?,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但臣侍所说?,慕侧君所说?,皆做不得准。殿下若要知其人,臣侍斗胆献策,还请殿下也直接和?皇后殿下谈一谈。他定然会讲出他的道理?,不会因殿下年幼而敷衍。”
“好吧,我觉得你言之有理?。”
“感谢殿下不耻下问,肯采纳臣侍的谏言。”
“那我也有一事,需要顾侧君帮忙,不知侧君可否为我驱策。”
“请太子?殿下明示。”
李澈凑近了些:“请顾侧君附耳过来。”
顾坤直起身,李澈便以袖遮住口,在他耳边轻声道:“慕侧君对我言道,若我想去看看杨皇后,可以告诉他,他就让乘鸾宫附近的禁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行方便。我想,你也是宁王的侧君,应当也能安排这种事吧?”
顾坤听这话中的意思,快要昏过去了。
宁王殿下,竟然已经深深根植在宫中,连禁卫都策反了!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这事,若是将来清算……
“殿下!臣侍……”
“你先别急着解释,”李澈轻轻道,“我要说?的是,我现今功课繁忙,就不能亲自去了,便请顾侧君前去帮我传个话,道是我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养病,万勿挂心宫外之事。”
“就……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