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若烟看了?一眼那盏药茶,又探究地?打量着阿光。
眼看着他一派大方,礼让一声即止,自家先端起茶来,浅浅啜了?一口,湿润的嘴唇便向上?翘起。怡然自得的态度,不像是对陌生人,竟像是招待老友一般。
明明貌似个?凡间常见的青年郎君,穿着一领常见的夏布长袍,坐在简朴的几?案旁,柴扉前,茅檐下,端茶奉汤自然又熟稔。内里的气质,却好似云上?的仙子刚刚落下地?来,与周遭颇有些疏离。虽然在学着凡夫的模样行事,可是还没来得及沾染上?一丝凡尘。
搁下茶盏,他垂着眼睛望向桌上?那柄无鞘的长剑,顺手抚了?抚,举动和言语中,带着丝轻柔的宠爱意味。
“安静些,莫惊扰了?客人。”
蓟若烟一时看得怔住了?。
这是谁?
看他容貌行止,自然一段风流,绝非一般修行之人。
这等?明珠,此前从未现世,又是何故?
阿光正垂着眼,默默思忖。
“不知魔功能?不能?看破人心。”
他现在貌似平静,实?则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一颗心都快要从口中吐出来了?。
开门揖盗,这主意极危险。眼前之人,又是修行界人人闻之色变的魔教教主,凭他一个?闺阁男子,其?实?没有这个?胆量。
但还好,他手边有剑作陪。她们?不怕,他便不怕。
说起来,这些剑还未配任何装饰,就连剑鞘都没有。正像阿光自身的资质,虽然明亮,还未受过丝毫的控制。
蓟若烟自然能?看到这锋芒。
“修行界从未见过这等?人物,生得如花似玉的,竟能?令这么多柄剑随心意而动……不可小觑。”
这么想着,她决定谨慎以对。
黑袍一撩,人也坐了?下来,率先开口:
“本座是极乐教主,蓟若烟。还未请教,这位郎君是何洞府,哪位名师座下高徒?”
“不才出身玄霜门,乃是护剑长老海迎阳膝下之子,海晴光。”
“哦?久闻海氏郎君姿容,当得起冠绝天?下四字,而今一见,理当如此。”
“都是无赖之人的闲话,蓟教主入耳一笑便罢。”
蓟若烟果然一笑。
她这年纪,在凡世堪称中年了?。但修行之人寿数长,面貌也不易衰老,她这样明艳的大美人,展颜一笑,简直能?让花海失色。
“这么说,云天?心也在这里。”
阿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抬了?抬眉,仿佛欣赏花海的景色,看那蝴蝶翩飞,是天?下最有意思的事了?。
事实?是,他也不敢多说。
谈话,亦是一种交战。双方在拿不准底牌的时候,端看谁先沉不住这口气,主动交代?了?对方想要的线索,就会落了?下风。
没把握赢,只好尽力不输。
蓟若烟执掌极乐教多年,自然深谙此道。
“海郎也不必再遮掩了?。你若真不知我是何人,便敢以药代?茶,奉于?我手边,不觉得有些无礼么?”
阿光柔声道:“行路之人口干舌燥,在烈阳下奔波,喝些清凉的药茶,难不成还有什么忌讳?”
蓟若烟抬起茶盏盖子,拨动着茶水:“药茶的作用,也是要看人体质的。贸然搭配,不怕喝坏了?人?”
阿光闻声,微微转头,却不正对身边人。神情貌似个?嗔怪模样,从眼角瞥过去?的一线光采,却带着几?分媚色。
“那么我倒想请教:是这盏中的忍冬有毒,还是茯苓能?损功力,抑或是薄荷能?泄了?气,白菊花能?伤脏腑?”
他虽注重姿容,却从不这样忸怩作态,一紧张就不自觉地?抿着嘴唇低下头去?。随即强自稳住,将手抬起,掩在嘴边,从指间溢出一声轻笑,又修饰一句:
“倒也是的。我不知蓟教主是谁,却敢贸然泡茶;蓟教主不认识我,便不敢喝我的茶。”
蓟若烟立时笑出声来:“是我不解风情,性子愚钝,讨了?海郎的嫌弃吧?其?实?,像你这般的美人儿,别说是给我一盏茶,一副药,便是一碗毒水,我也会喝得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