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求仙子明察……我?们只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凡夫俗子,哪里知道什么魔……”
跪地讨饶的妻夫两人,满脸惊恐和?委屈。身上衣裳本是上好的绫罗,此时袖口和?膝盖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不承认,就死。”
她们不是来明察的。她们一点也?不在乎辩解。
她们是修仙之?人,又不是俗务缠身的凡间官员,什么鸡零狗碎都?要划拉出一本糊涂账。
她们做的,可是护佑人间、降妖除魔的大事?。
魔修狡猾,无论?是骗过这家人,还是威胁过这家人,总是在这家人身上留下了痕迹。
虽然残余的魔息稀薄,但云浪宗的眼里,不掺沙子。
她们,是绝对的干净,绝对的正义。
“你们这样的‘人’,丝毫不懂修仙者?如何辛苦除魔,只是痴愚地相信自己所见,对魔的危害毫无警惕心。
“无数正道的热血,都?是为?守护你们而流,可你们看不见。
“你们,活着没有价值。死了,一样不足惜。”
云浪宗的剑很细,以气御剑,剑阵如雨,恰和?这湿漉漉的天地相得益彰。
一阵铮铮剑鸣后,地面的积水,就掺入了红色。
潮湿的水珠,缓缓地沿着墙往下落。墙角的青苔,一半青翠,一半施了胭脂似的。
那些白衣的身影走了。
洁白的衣袍,洁白的剑鞘,不染一星杂色。
她们,守护凡尘,却与之?不相干。
顾影散学归来,满心想着早上爹爹答应过她,要炸些糍粑给她做点心。她把昨天做的诗给先生看了,先生很满意?,给她画了满纸的红圈圈,批了一句:“才思敏捷,佳苗也?”。她小?心翼翼地卷起纸页,一路上都?轻轻用手心攥着。
双亲的喜悦,老师的夸赞,糍粑的香味,这些想象是那么快乐,让她的笑容——
凝结在脸上。
梦境中,顾影的感知很混乱。一会是旁观儿时的自己推门而入那一瞬间,一会是通过自己的双眼,看到墙角那些横流的血水。
这一切都?像当年一样,没有声音。
乍一看到这些,人还来不及伤心,恐惧先扑面而来。后来,绝望随着细雨,点点滴滴,渗进了她心里最?深处。
她手里攥着的字纸,也?渐渐湿了。先生批文的朱砂色,她自己的墨笔,都?顺着手心,蜿蜒下一条条水渍,流过指缝。一滴,一滴,落在脚边的石板台阶上。
她就木着脸,站在那,似乎冻僵在这早来的黄梅雨中。
邻居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过来,目光带着犹疑,小?声解释:“顾家阿囡,方才,你家里来了一群天上的仙子。她们说,你妈妈身上有什么魔息,要除魔……就……”
顾家一向?和?善,和?周围邻居的关系很亲近。邻居们不忍说清楚那场屠戮的过程,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妈妈,爹爹,都?是好人啊。可是……可是她们是云浪仙人……她们除去了南山的山妖,是我?们镇子的恩人……可是……”
可是,好人怎么就这样,不由分说,杀了好人呢?
梦境一转,这是昆仑山的一段余脉。
西?北干燥之?地,山中的秋天,来得这么早。
顾影木着脸,拄着根比她个子还高许多?的扫把,在山门内高高的石阶上清扫落叶。
在她身后的深山中,隐隐露出高大的宫殿翘檐。一大群建筑掩映在深秋萧瑟的林海里,更显得肃穆庄严。
这是正道的中流砥柱,剑修宗门,玄霜门。那林深之?处传来整齐的呼喝,是玄霜门的弟子在集体练功了。
玄霜门很古老,门规很精简,只有四个字,“天道酬勤”。似这种?剑修门派,不必像炼气门派那样捉摸灵光和?悟性,门下弟子就都?得沉得住气,以勤学苦练,寻求人和?剑的共鸣,寻求证道的更高境界。
一个面容秀丽的小?儿郎,约莫只有七八岁,穿着身海棠红的衫子,轻轻巧巧地走下石阶,来到顾影身边,自然地打招呼。
“小?影,我?姐姐今天在剑池里选剑呢,好多?弟子都?去了,真热闹。你怎么没去?”
“我?去过了。我?在昨天那一批。”
“那你选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