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时便见戚袁青目光一沉,闪身冲来,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一掌朝他心脏位置击去。
骤感撕裂般疼痛从心脏传来,白颜画冷冷闷哼一声,咬住唇瓣不让血溢出,但已浸晕了唇红。
不到一盏茶,那打斗声音便停止,以戚袁青冰冷剑刃紧压住白颜画脖颈终止。
白颜画瞳孔凝缩,震震颤动,从未有像现在如此清晰认真地看过戚袁青面庞,他突然发现自家徒弟的模样变了,长大如同蝴蝶振翅,一刹那间,仿佛换了个人。
“滚开!!”
白颜画推开戚袁青,一顺势,架在脖颈上的锋利剑刃便割伤了他,流下血。
戚袁青察觉到自己弄伤了师尊,忙上前却被一句大吼滚开。
白颜画因大动肝火再次牵起心脏抽痛,忍住喘息,眉眼间怒红,握紧拳头气得发抖,今天不仅被千墨离给侮辱,又是被他这个徒儿给……忽然感到脖子边温热黏腻,手指一抹,竟是血,身体僵硬,脑子只闪过一个念头。
戚袁青这人,绝对不能再留在身边!
白颜画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目光冷漠:“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白颜画的徒弟,我也不再是你师尊,从此以后,我与你断绝师徒关系。”
戚袁青愣住了,错愕地看向白颜画,这是他为数不多流露表情的一刻。
白颜画没有多言,拂袖而去。
他走得很快,甚至没给戚袁青反应的机会,只留下一清风扫过,刮在戚袁青脸颊生疼,耳根嗡鸣作响。
戚袁青呆立在原地,盲眼映出那道白衣远去的背影,从一个记忆深处传来了心里的回响。
五岁的戚袁青被娘亲丢在门外,大门上锁,他无论怎么拍打门哭喊着,狐二娘嚷了一句“我不要你了!”便再也没有回应他。
戚袁青追上去,拦住白颜画的脚步,他抬起手,做着打手语的动作,可白颜画未低头看一眼,就连余光都不曾分散片刻,径自从戚袁青身旁擦肩而过,决绝冷漠。
这一瞬,少年苍白的唇瓣轻抿,僵硬地收回了手指。
白颜画离去时,面前的地面忽然闪过几道剑光,随即戚袁青落地,单膝跪地垂着头,地上显现四个大字:师父别走。
看到这些字,白颜画未停下,戚袁青再次跃起,在地面刻下“徒儿知错”四字,便又跪下,白颜画依旧不停,直到戚袁青一遍遍在地上刻下字,白颜画才停步。
那冷漠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少年,他想起当年那人也是如此跪地拜他为师,一晃三年,如今再看这一幕,竟还有些刺眼。
白颜画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虎心?现在又来装模作样做什么,你滚吧。”
戚袁青沉默,仍保持半跪在地姿势,垂下头颅,一动不动。
白颜画甩袖:“如果你听不懂,那么我再告诉你,你戚袁青已经被我逐出师门,他日相见,别再唤我作师父,你该回哪回哪去,是生是死,永不相干!”
戚袁青身形一震,抬起头,眼里混合迷茫与荒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裂,化为虚无。
戚袁青在幼年时遇到白颜画,见识到了一个人拥有的强大力量,这一经历颠覆了戚袁青的世界,也塑造了他一种扭曲价值观念,他把保护、安全感、温暖、所有他想要的情绪都投射在力量上,他把缺失的爱都放在了力量里,但力量太虚无太空妄,因此他把这力量具体形象化,当成了一个人,这人无疑是白颜画。
白颜画是这力量的载体,他做什么都会望着白颜画,望着那力量,然而白颜画舍弃了他,力量成了一个空壳,他也变成了一个空壳。
“师尊……”戚袁青嘴唇翕动,无声默念。
白颜画面无表情,对于戚袁青这样的小孩儿,他实在没有兴趣说教。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只是赶你出去,没有想要杀了你,但你若再纠缠于我,休怪我无情。”
白颜画看了最后一眼戚袁青,绕开他而走。
若不是心病发作,已没有余心再跟戚袁青纠缠下去,且他也看中了戚袁青的天煞术,日后有可能成为对付千墨离的棋子,暂且留着。
这一次,白颜画未再停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三年时间,烟消云散。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戚袁青,再一次见到是在七日后的无底崖,崖下封印大开,万丈深渊之下黑气缭绕,若是让邪气流窜到这人间,便是万物枯萎,血肉之躯腐蚀殆尽。
崖底封印每五十年开一次,白颜画同各宗派大能前往,准备封印,而在那里,他看到了戚袁青。
山峰之上,白颜画负手而立,看着悬崖边缘的戚袁青,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戚袁青转过身来,墨绿衣裳迎风飘舞,唇边缓缓流下血,顺着脸颊淌入苍白脖颈之内,灰雾眸子滴答滴答着鲜红血珠,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一刹那,白颜画明白了,这孩子……疯魔了。
两人遥遥相望。
一人如谪仙,一人如邪魔。
良久,白颜画收回了目光。
既然已经断绝了关系,就不必多管闲事,何况,戚袁青并非善类,他更加不屑救一个疯魔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