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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100(第17页)

“不正是没走,才要问的么?”萧忠说?,那眼中所?放的光,几乎像一道利刃一样刺来,“你?就算满腹的坏水,看着?她的背影,总也能说?回真心话吧?”

“……我同?阁下,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你?觉得我会信么?”萧忠一笑,伸手一拽云慎,几乎把?他?推到不被这外?廊所?挡住的月光之下,低声问,“来,看着?她,想像一下她终于明白是你?给她设下的局,让她泥足深陷……她伤心地?看着?你?……”

云慎那神色终于一动,不过不是生?气,大抵也不是如萧忠所?愿的脆弱,而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坚定,反倒因这句话而更下了决心似的,凛声道:“——说?明阁下还不够了解她。陈澍此人,天?性不受拘束,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她,物件没有,感情自然也没有……不然,我也不会受累大费周章,设此局。”

言语间,陈澍正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从众人的面?前走过。他?们的确不必担心被发觉,尤其是陈澍,这从廊前过时,她连眼神都不曾分给这临近池塘的曲廊一眼。

其实月光迢迢,虽然并不明亮,但这澹澹的水波也照映着?那微光,最?终落在三人的脚边,仿佛那池中湿意氤氲而上,打湿了云慎的一角衣袍一般。

若陈澍转头一看,是能瞧见那被萧忠推至池边的那个身影,也定能辨认出这身影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

但她没有。原先兴奋地?左顾右盼的性子终究沉静了一回,却?是在这样的时刻。

那被高高束起的长发,有如一阵风,随着?她的脚步一掠而过,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廊下三人尔虞我诈的心思。

云慎话音落下,俄顷,那萧忠默不作声地?松了手,似是触动,又似是单纯腻了,转头扬起手一甩,拍在那光头后脑勺上,呵斥道:“在等什么,还不快滚?”

那光头自是千恩万谢地?走了。等他?再往寨中忙碌之处行去,和陈澍一样走远了,二人才又从这廊下走出。

此二人中,萧忠自不必多说?,云慎呢,既然来过不止一次,更别提还有那份图,更是把?这恶人谷的布局牢记于心,于是抬脚便往那兵士操练的一旁,也就是他?的厢房走去。

谁料只?走了半步,便听见后面?有人幽幽发问:

“——你?是如何得知外?面?有兵马要打来的?”

此刻,那些仆役下属都被萧忠打发了,他?那举手投足之间的暴戾更是不遮掩地?侵袭而来,有如乌云变脸,那嗓音虽然克制,但正是这样轻柔的声音,才越发显出了此时萧忠的心思深沉。

似他?这样的人,天?生?坏种,又身居高位,多年以来为所?欲为,若是没什么图谋也就罢了,随性打杀下人都是常事,若是有了图谋,刻意地?压制着?情绪,那便更是危险——

譬如这几日听从云慎设局引陈澍入谷,又譬如此刻神情莫辨地?开口?询问云慎。

他?大抵是在那些喽啰走后,又回想了一番片刻前三人的交谈,终于察觉到了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意味。

云慎的脚步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先是看了眼陈澍早已消失的方向,才把?视线收回来,不答反问:

“阁下又是如何知晓你?恶人谷‘危在旦夕’的呢?”

“……你?说?呢?”萧忠看着?他?,面?上笑意愈发明显,也愈发危险,“这几日来昉城的劳什子正道人士越来越多,打着?寻剑的名?头,可这宝剑的消息,旁人不知,你?我是知道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哪里来的这么多听信风言风语的蠢货?不管其究竟意欲何为,我若是再不察觉到什么,那岂不是跟他?们一样蠢了,是也不是?”

云慎一愣,笑出了声。

这一笑,似乎远端来来往往正忙活的恶人谷中人也闻声看来,不知是凑热闹,还是顾忌萧忠安危,有心看顾一二,总之那数道目光在深夜中也有如实质,只?云慎似乎不曾察觉一般,根本不为所?动,又往回走了半步,走近萧忠,二人面?对面?地?注视着?。

“尊驾说?得有理。”他?道,“不过我却?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是自从我从那囚犯的尸体上看见贵派的印记,我就知晓,这一日迟早会来临——不然我区区一介书生?,你?堂堂半个土皇帝,为何对我如此言听计从,为何又在这样的时刻,夙夜将?陈澍引入恶人谷中?恐怕不是玩心大,这样简单的原因吧……你?说?呢?”

说?罢,他?又是一笑,那言语间寸步不让的态度,明晃晃地?摆在了萧忠面?前。别提是萧忠本人了,连不远处那几个等着?二人谈完的混混,也好似嗅到了什么不对,上前几步,只?是又被萧忠伸手一扬,拦在了原地?。

“就算那印记被人发觉了,就算那些人察觉到这点苍关洪水与这囚犯有关,他?们也不知是——”萧忠压低声音道。

“那是从前,这几日如此多的武林人士进了昉城,就算你?严加查验,肯定也有些许个漏网之鱼,而昉城里那恶人谷的印记可不算少……尊驾觉得呢?”

黑夜中,云慎还是身穿着?他?那身灰袍,只?是方才在湖畔站了一会,大抵是因为这个缘由?,身上裹着?一股寒意,此刻慢慢地?染上了谷中轻微的秋风,冲着?萧忠扑面?而来。那柔和的风也俨然隔了层粗砺的外?袍,刮得他?脸颊泛红。

好一阵,这向来狂悖的萧忠头一次在云慎面?前失语,定定地?看着?他?。

“我劝尊驾,还是好生?看管好陈澍,预备着?即将?要到来的‘大事’吧!”云慎道,甚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想,那位一向为尊驾献计献策的神秘人士,也是这样劝尊驾的,是吧?”

话音刚落,也不等这萧忠缓过神来,他?便转身,自如地?朝着?自己那厢房而去,经过几个往这边偷看的小喽啰时,还冲他?们点了点头,权作招呼了。

那几个人,哪里见过这样赤手空拳,一袭灰袍,不仅能训了萧忠,全身而退,还把?那萧忠说?得是目带杀意,却?哑口?无言的。这些个小混混,一时间都被云慎这清清浅浅的笑意吓得不敢对视,让开道来,容他?扬长而去。

此时,已是子夜了。

过了夜里最?黑的那个时辰,月光慢慢地?越来越明朗。云慎在恶人谷暂住的厢房,实际上也不过是数个原先关押所?掳来的一些客商、百姓所?建的小房间,如今恶人谷地?盘大了,收纳的“贤士”也不少了,自然要有些能入儒生?士子眼的“客房”。

这不伦不类的厢房便是由?此改来。

云慎单脚迈入门内,那屋中静悄悄的,不比外?间有月色笼罩,屋内仍是墨色一片,分不清哪儿是床,哪儿是桌,哪儿是衣柜,哪儿又是那挂在墙上,明明是用作装饰,却?丝毫不教人觉得舒心,而是青面?獠牙的一整张狼皮。

但他?却?仿佛把?这些事物都熟谙于心,先是将?外?袍褪下,挂在衣橱旁的一个破烂屏风上,又缓步走到床边,理了理因为无人居住而显得有些凉的被褥,坐下来,然后躬身凑近床边的小桌,划开一点火星,点燃桌上的那盏烛火。

火光微黄,仿佛绿植攀生?,慢慢地?充盈在这小小的一间厢房之中,终于照亮那墙上原本挂着?狼皮的地?方——

赫然映出一张灰白没有血色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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