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没?了脾气,无?奈转回?去解释:“我去给你找点冰来,敷一敷眼睛。”
要?是让将士们看到陛下现在的模样,可就太?不像话了——
相比北地,地处南部的两江一带不知温暖了多少,每逢冬日也要?御寒,但远远达不到冰天雪地冻死人的程度。
受气候影响,江北军护送来的棉衣被褥偏于轻薄,但胜在数量庞大,加上原先已有的,大军终于能够安然度过极寒了。
照水亲自带人去后军查看初入营地的物资,登记在册确认无?误后,与江北军搭伙忙活了一番分发下去,前前后后花费了两三个时辰。
结束后,照水本打算回?帅帐复命,走到半路又迟疑了。
陛下与督帅小?别胜新婚,现下两人在一起,肯定不希望被打扰。
哦,现在不该称督帅了,该叫一声“王爷”。
左右没?什么紧急军情,还是过一会儿再去吧。
踏实稳重?的御前女官照水大人成功说服自己,暗暗思索一番,觉得自己歪心眼越来越多,变得贼兮兮了。
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照水脚下一转,改向军医大帐去了-
如果是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方圆几?里都?能听见军医大帐里发出的痛呼叫喊声,往往撕心裂肺令人揪心。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帐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入内才能偶尔听见几?声闷哼。
里面的人不少,都?是最近从前线退下来受了伤的将士。
照水静静进去,找到了埋头在一众伤患中的秦未柳。
走过来又跑过去,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瓣使。
照水没?出声打扰,站在远处等?他?忙完。
等?到伤患状态全都?稳定下来,秦未柳也为最后一个士兵止住了血,长?长?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照水悄声走近。
战场上的大多是皮外伤,照料完一波伤患,秦未柳沾了满手的血。他?没?回?头,在一边摸索棉巾想把手擦干净,只是摸了半天仍旧没?摸到。
见他?始终摸不着?,那方棉巾好像自己移到了他?手边。他?终于拿到手,低头擦到一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甫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秀丽又熟悉的脸庞,微含着?笑意看他?。
秦未柳顿时一喜,虽然才得以喘息不久,但什么疲倦都?忘了,顾忌着?身边熟睡的伤兵,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见你忙着?,我就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照水道。
“那就好。”秦未柳放下心,把需要?准备的药方交代给打下手的小?兵,拉着?照水出了军帐。
两人站在帐外,充斥在鼻腔中的血腥气才淡了一些。他?脸色不太?好,照水主动关切:“是不是还是不能适应?”
出征前秦未柳主动向朱缨提起要?随行充当军医,那时她就不太?赞同。他?自由自在惯了,又从来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平时在宫中日子安定,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但到了军营就不一样了。一是条件艰苦,二就是军医每日的负担太?大,她怕他?受不住。
秦未柳辩解:“谁说的?我只是忙久了,很快就能缓过来。你放心跟着?陛下灭反贼,不用担心我。”
他?拉着?拍了拍她手,嬉笑道:“你家秦九天才什么事做不成?里面躺着?的将士你也看到了,有我在,阎王叫他?三更走,我也能给他?留到五更!”
那副得意求夸奖的姿态,若是长?着?尾巴,恐怕都?要?摇到天上去。
照水忍不住笑了一下,心中也算安定了些,如他?所愿道:“你的医术一向是好的,有你在身边,我们自然安心。”
秦未柳自觉地忽略了“们”字,连声“嘿嘿”,笑得像个傻子。
想起方才在军帐中看到的场景,照水心中顿生感慨,夹杂着?欣慰:“要?是在从前,受伤的将士们远不会这样好过的,必定要?吃一番苦头。”
“是啊。”秦未柳收起痴汉笑,恢复如常道:“多亏有了安眠草。”
当年江北军远征南诏大胜,眼光放长?远,安眠草就是其?中最大的战利品。[2]
有它在,受伤的战士再也不必咬牙强捱痛楚,重?疾不愈的病者?也能少些痛苦,于睡梦中安静解脱。
新事物的传播普及需要?漫长?的时间作陪,安眠草自南诏而?来,现下尚未传至北地,也算是他?们此次作战的优势之一。
“还有半个月。”照水突然道。
秦未柳没?反应过来:“什么?”
照水抬起眼,温和端然的眸中映着?雪色:“我说还有半月,就到我们的婚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