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拾月没有半点心?虚,被人说多了,怎么也改不了,索性双手一摊,无所谓了,反正宁清歌又不知道,旁人也不敢告诉她。
叶危止看了眼?旁边,又突然哎哟一声,冒出两句:“累了,懒得往前面走了。”
话毕,竟一屁股坐到凸起的树根上,很是无赖道:“我们在这?儿歇一会。”
盛拾月无奈,又拿她没办法,只得跟着?坐下?,不过她骨子里娇气难改,就算在扬州水患时,她也得找块垫子坐在地上,更别说此刻。
她瞧了半天,最后才慢吞吞找了个干净位置,很是矜持地坐下?。
叶危止瞧着?好笑,就乐呵呵地看着?,一点没帮忙。
惹得盛拾月刚坐下?,就冒出一句:“你还是朕的小姨呢,怎么一点也没有宁清歌的贴心?。”
得,又来了。
叶危止揉了揉眉头,不由又往另一边看了一眼?,语气幽怨道:“宁清歌宁清歌,你天天就是宁清歌,若是真喜欢,你现在就去写道圣旨,自己?给自己?赐婚。”
话到这?里,盛拾月又不出声了,像往日那般沉默,直接变成?锯嘴葫芦。
叶危止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气道:“你们就是个和离,又不是中间隔着?血海深仇,绝对不能在一块,你到底在想什么?”
话到此处,盛拾月依旧不说话,就用浅蓝色的眼?眸看着?她。
她身上还穿着?花纹繁琐又庄重的龙袍,发丝以玉冠全束起,脱离稚气的五官轮廓愈发明艳,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仪。
按理来说,叶危止不该觉得她很可怜,可莫名的,她又想起小时被她抱在怀里的盛拾月,可怜巴巴地搂住她的脖颈,一声声喊着?小姨。
总是心?软,没办法不心?软。
她叹了口气,只道:“前几日又有朝中官员寻我,说你如今虽在丧期,但也能纳些妃子,以免宫中太过冷清,只剩下?你一人……”
“他们挺闲的,”盛拾月言简意赅地评价。
叶危止有点不甘心?,憋出一句:“他们也是真心?为你考虑过,那张家的坤泽生得容貌艳丽,前年宴会上的一场惊鸿舞,惹得京中多少乾元折腰?”
盛拾月“哦”了声,磨磨蹭蹭地靠近树干,斜身那边靠。
树皮干枯硌人,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懒惰战胜了挑剔,靠在原处不肯起来。
叶危止又看了眼?旁边,再说:“赵家那坤泽也不错,打得一手好马球,可以喊进宫陪你玩。”
盛拾月很是索然,闷闷道:“我现在连斗蛐蛐的时间都?没有,你还让我找个人一起打马球?”
叶危止咳咳两声,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余光窥见一抹紫衣,心?中终于定了几分。
她再接再厉道:“齐家有一个女儿,骑马狩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一次连话都?没有说完,盛拾月就出声打断道:“要不让朕把京里的坤泽全召进宫来,往草场中一丢,打马球的打马球,跳舞的跳舞,引吭高?歌的高?歌,朕再把桌子一摆,边批折子边看她们玩闹?”
听到前头时,叶危止还想拍手叫好,直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讪笑一声道:“那也不必如此。”
许是今日日光恰好,又有樱花雨落,让盛拾月莫名生出几分倦意,声音懒懒地回:“那就让小姨来,朕封你做乐府乐正,让你日日跳舞、骑马射箭、打马球给我看。”
这?话就说得离谱了,她堂堂正一品武安君,现在居然沦为一个九品的小官,仍谁听见不冒一身冷汗。
叶危止翻了个白?眼?,就说:“你现在倒是厉害,当?了皇帝就可以随意戏耍你小姨了。”
盛拾月也不说话,就笑了下?,漫天花瓣落在她发梢、衣袍,固执不肯离去。
旁边的人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了好笑,她在边境领兵的时候,最是冷厉话少,可被这?汴京的水一泡,就变成?了她盛拾月的老妈子,这?个也要说,那个也劝着?,完全变了一个样。
盛拾月偶尔回应一两句,大?多数都?只是含笑听着?,不知让曾经骂她的让瞧见,心?中会不会感?慨,曾经嬉笑怒骂的少女,终究还是长大?了。
春风又拂来,掀起不远处的衣袍,那人背靠着?樱花树,垂落的眼?帘分不清神色,只瞧见一片花瓣作?乱,故意落在她唇间。
宁清歌没有将它丢弃,薄唇一抿,竟将花瓣含住,碾压在齿尖,先是浅淡的樱花香气缠绕,而后是过分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
眼?帘颤动,开合的薄唇添了湿痕,将浅淡清雅的人拉扯,沾染一丝红尘的艳。
在零零碎碎的对话里,身后的人脑袋一偏,竟倚着?树干、合上眼?,呼吸逐渐绵长。
叶危止看了她一眼?,还没有说完的话语止于唇齿,不再提起。
此时更静了,好像能听见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偶尔有远处的侍人交谈声传来,片刻之?后又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叶危止觉得盛拾月睡熟了,她向远处开口,说:“你还要在那儿躲多久?”
宁清歌一顿,却?没有露出诧异之?色,只是转身从那边走出,脚步缓缓,道:“武安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