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珀的冷脸没能让她哭,但妈妈的问题却让她霎时红了眼眶。肖温就说,你将心比心想一想,就不会觉得哥哥是在故意不理你了。
顾时慢心里还惦记着妈妈刚才的话,哭成了泪人,颇有演变成在旅游大巴上大哭大闹的熊孩子的趋势。
“妈妈不许离开我,你要是不在,我就和你一起走……”
顾捷和老人们都睡着了,肖温手足无措地哄着她。还是周珀不知何时已经将注意力从窗外移开,拎起她命运的后颈,从肖温的怀里带回原先的座位,顺便向周围的陌生旅客道歉。
顾时慢嘴甜人也甜,刚上车就挨个发糖向大家问好。此刻又看见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清冷小帅哥拎着小哭包礼貌道歉的样子,乘客们都一脸被萌化了的姨母笑,没有多计较。
她被提回座位,重新系上安全带,用力吸着鼻子却无济于事,冒出一个大鼻涕泡。
那时的周珀也是递过来几张白花花的纸,但不是面巾纸,就是随身携带的手帕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忘记那天的后续,那个香味却可以记住很久。
还有,她看见他对着自己的鼻涕泡笑了笑。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笑容。
不过她很记仇。周珀在那之后又回归了冷淡的死样子,她也一路逛吃逛吃,开开心心,就是不和他讲话。甚至在看到外公照顾他的时候,出于小孩子天然的独占欲,撒娇把外公拐走。
直到快回家的某天。
彼时已经买完伴手礼,肖温特地买了一整套限量发售的水晶福娃摆件,准备当个纪念。顾时慢很喜欢亮晶晶的小东西,所以主动请缨装在她的粉红芭比小书包里。
这天肖温和长辈们一起去首都最好的医院检查,没告诉孩子们。为了不让她闲下来就思念妈妈从而起疑,顾捷给她找了个有趣的事干——去人民广场喂鸽子。
买好面包、饲料还有水后,他发现这边都是喂鸽子的小孩,觉得很安全,就跑去一边接电话。
顾时慢喂完一小撮面包屑就兴高采烈地转过身想和爸爸炫耀,却没找到人,焦急得眼泪汪汪。
周珀又一次在她面前展露他讨厌鬼的特质:“他要背着你打电话,你何必去找他?”
“你根本就不了解,不许你说我爸爸!”顾时慢反驳,“爸爸工作很忙,肯定是有工作上的事!”
周珀抿了抿唇:“我父母都是军人,死……平时也很忙,但不会和你爸爸一样夜不归宿,打电话鬼鬼祟祟。”
“这里都是小孩,要是混入一个人贩子怎么办?他要是真为你好,就不会让你离开他的视线。”
顾时慢的眼睛迷茫了一瞬,又很快写满天真的坚定:“可他是我爸爸呀,如果我连亲爸爸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周珀于是不说话,接过她手里剩下的面包放入塑料袋中,小心地从满地鸽子间离开,和她一起去找顾捷。
她一开始还能四下转悠着仔细看,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时也没有配手机,她就急了。
装着矿泉水和福娃的小书包拉链都忘记拉上,在广场上撒开小腿狂跑着找,一边跑一边用哭腔喊爸爸。
幸好最后周珀制止了即将跑出广场的她,机智地找到了保安,又被领着去广播室发布寻人启事,顾捷听到后才姗姗来迟,接受批评后领他们回去。
他一脸愧疚的和顾时慢道歉,解释刚才的电话是很紧急的工作,并承诺只要顾时慢不把刚才的事说出去让妈妈外公他们担心,他就会带她和妈妈一家三口去游乐园玩。
他口中的游乐园,她身边所有关系好的小孩子都和爸爸妈妈去过,唯独她没有,而上一次三个人一起出门还是去年。
顾时慢心动了,又一次原谅了他。
肖赫回来后先来见她,不知从哪个细节发现了端倪,果然问她:“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刚哭过,还急吼吼的?你爸爸是不是对你不好了?”
周珀刚想说话,就被顾时慢打断:“没有,爸爸带我和周哥哥去人民广场放鸽子。”
她开始编故事,那表情生动的就和真实发生过一样,“爸爸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没有走开过。后来还一起来帮我们喂鸽子,鸽子飞到我的头顶上,爸爸说我是鸽子公主。”
周珀在旁边很轻地啧了一声,她听见了。
肖赫目光如电,登时便锁定了她拉链都没拉上的书包:“那这是怎么回事?”
顾时慢卖萌:“忘记了嘛……”
她踮起脚从他手里取回小书包,突然发现敞开的书包里,只剩下四个福娃。
肖赫也注意到了。严厉的老爷子皱起眉摇摇头,就要训斥她丢三落四,周珀开口道:“下午她在喂鸽子,书包是我拿着的。”
“我弄丢了,对不起,肖爷爷。”他面不改色,“一会儿我会去向肖阿姨道歉。”
结果自然是肖温不甚计较,倒是顾捷主动提议回到场馆再去买一套,可惜限量版抢的人太多,早在一天前就买不到了。
从那以后,无论肖爷爷怎样照顾这个忘年交战友的孤子,旁人如何在背后说三道四,顾时慢都没有在这个方面心怀芥蒂过。
如果没有那一个暑假,那一晚听见的对话,她想她还会继续喊他周哥哥。
目光落在亮晶晶的熊猫福娃摆件上,随着上面折射的光点明明灭灭。顾时慢把它和其他四个小福娃一起摆成一排,放在她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