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男子云履微翘,透着珍珠光泽,一身镶边衣袍与雪等色,鲜红缎带印有鸟纹,头戴金冠,墨发束起。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手持宝刀如把玩玩具。
此等容颜,此等气度,也仅有那一位。
——皇帝的亲弟,最最不可得罪的,景王!
段璟翎嘴角含笑:“夫人请起。”
“你和嘉王有交情?”他随意扫向发抖叩首的男子,用刀拨开掉在地上的铁棍后收入鞘中,“你都听他说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没,没什么!”男子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推脱责任,“王爷误会草民了!草民一个臭唱戏的,哪有那么大本事结交嘉王?”
“只是怕,怕这位侯夫人仗势欺人才不得不借势,不然小的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呜呜……”
他说着,几乎快要声泪俱下,春笺嘀咕:“要不说是唱戏的呢?真会演!”
“王爷啊,草民先前捡来一个小女娃,千娇万宠当亲生孩子养着,辛苦教她快十年唱戏,结果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光天化日下逃走了!
草民正要去追,这夫人带着小公子突然撞上来,还不分黑白拦着草民,我一时气不过才……”
洛鸢时哼了一声:“撞人都是相互的,你不乱跑追人,斐儿怎么会碰到你?
而且我们是看你行为诡异才前去阻拦的,你要是不认,那女孩儿大家都见过,你把她的身契拿出来看看,看她是不是画了押在你这儿唱戏的。”
男子看都不看她,谄媚地趴在段璟翎身前磕头:“求王爷做主,侯府仗势欺人!”
段璟翎笑了:“听你这么说,你还是可怜的那方,本王刚冤枉你了?”
男子正看着眼色,又听见段璟翎说:“你说侯府仗势欺人,仗的是谁的势?”
“自然是——”男子张口就来,又立马闭嘴叩首。
侯爷死了,自然不是他。再往上,那也只有皇亲国戚……
他本就是随口胡诌,可景王这么一问,谁敢答啊?!
“谁以势压人,本王有眼睛。”段璟翎说,“只看见你狐假虎威,欺负夫人与未来的平远侯。”
就是就是!
洛鸢时扬起下巴在一旁帮腔:“还有那个小女孩!若这人有契,早就拿出来了。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看来这戏楼里的水深着呢!臣妇觉得,该好好查查。”
一想到刚才小春传来的他们在后台说的那些话,她就恨得牙痒痒。
敢欺压她儿媳妇?哼,没门儿!
段璟翎看了她一眼,声音带着愉悦的笑意:“夫人说的对。”
洛鸢时摸了摸鼻子,有些耳热。
……他从一开始就叫她夫人,明明该是大夫人的意思…吧?
别人这么叫,都没什么异样,偏从他嘴里念出这两个字就有些奇异。
为什么总感觉,他在称她为妻?
段璟翎朝她瞥了一眼,刚还一脸得志模样、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的样子,现在却不知想到什么安静下来。
他也不耐烦和这变脸小人再周旋,沉声道:“好了,我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一些始末,一会儿官府就会来调查。结案以前,你们这个班子不要再演了,更不许将那些孩子们送到谁的府上。”
话虽如此,他一插手,即使是男人想送那些官员也不敢收的。
“各位看客也是无辜被牵,打扰了看戏的雅兴,今天的酒水算在本王头上,请各位先离开,不要扰着旁人正经做生意。”
“正经”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懂些门道的立马笑出声,不懂的也为了王爷的慷慨高兴,人群很快散去。
段璟翎今天是被洛鸢时约来听戏的,只是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来的路上,派去暗中保护她的侍卫其中一个火速传话过来,说了前因后果,他便舍了马车,一路策马扬鞭赶来。
她不是不知利害的人,给那女孩金子前必然就想到了这茬,就是引着她逃呢。他没关注过这些唱戏的孩子,以为没什么特别的,但她要有动作,他也乐意配合。
只是一听才知,这里面这么乱。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的解气,像是一只抓到老鼠刚玩完的狸花猫儿。
分明是她正义出手解救了一个可能有危险的小女孩,事后看上去却颇有一副背靠权势大山、攀上龙附上凤的得意劲。
嗯……
他给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