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墙里,平日见不到亲人,厌恶着皇帝,和女人们互相惹是生非,只有这个孩子是她的慰藉。
“他是你的命不假。”
那时的贺将军还是她心中最好的哥哥,双手将她的身子扶正。
“但你的命已然折损了,现在是整个贺家的命,架在你我脖子上!”
“不论如何,你需要一位皇子稳固地位。”他说,“听闻十皇子的生母是一个宫女,因为模样有两分肖似先皇后被临幸。”
“我会办好这件事,让你有一个新儿子。”
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可那是从小爱护她的哥哥,她向来言听计从,也便接受了;
后来她发现,陈宝闻真的很可爱,他也逐渐打开了她的心门。
有的时候,她也会恍惚,这个顽皮又不失温情的孩子是不是龟年附身,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可龟年和他哪哪长得都不一样,甚至皇帝还因为多重的怜惜,更偏疼宝闻些,贺将军瞧出来后,满意的不得了。
她总是想,龟年是龟年,宝闻是宝闻,宝闻不是她亲生的,夹杂着利用,始终隔着什么。
可宝闻,在她从龟年的旧寝殿出来,沉默而眼含泪水的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他也真的成为了她的孩子。
他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思想,不是用来博弈的筹码,不是她和哥哥可以操控的工具。
往事不可追。
“罢了,闻儿。”她回过神来说。“既然你喜欢她,你就去追吧。”
陈宝闻抬起头,满是惊喜地含泪看向她,只见她转身进了里屋,取出一个大盒。
“阿娘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唯独一些珠宝金银,你拿做盘缠。”
“……太,不,陛下一定会让精良的队伍跟着你们,可是阿娘还是想给你再指两个人手过去,都是阿娘手下最好的侍卫,用着顺手也安心。”
“那阿娘呢?”换成了陈宝闻泪流满面,“我走了,阿娘怎么办?”
见母妃两眼无神,他着急的说:“七哥哥不会为难你的,他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你可以好好生活、等着我们回来!再说,以前阿娘有阿娘的苦衷……”
贺太妃眉眼一凝,想起前些天册封太妃时,陈清玉和她私下的对话。
那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这个孩子,毕竟先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对他恶语相向,动辄咒骂。
她只能说:“皇帝。”
“抱歉。”
陈清玉一如往日,神色淡淡:“不必了。”
“悟以往之不谏。”她说,“来者可追。我没有什么能赔偿你的,贱命一条,你也不会稀罕。”
她知道,陈清玉尊敬她,不过因为她是龟年的生母。
“……龟年他,真的拿你当哥哥,如果他知道你有今日,一定也会开心的。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点,我或许可以帮你去找你母后谈谈,结果我无法保证,至少——让她不像现在这样为了先帝,寻死觅活。”
她还记得,面前那个可怜的孩子,沉默良久,最后说了声“好”。
……
“是我愧对于他。”贺太妃叹息着对陈宝闻说,“等和太后谈过后,我会自请去寶华寺闭关礼佛,余生也算赎罪清闲了。”
“你要平安、快乐、幸福,好吗?”
“我会的。”陈宝闻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泪,哽咽着,“阿娘也是。”
“我的闻儿长大了啊。”贺太妃欣慰的笑了,“回去吧,和椒茹说一声,我也祝她平安。”
陈宝闻最终还是不舍的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算着日头,算着他这些年来如何一天天长高。
“我的龟年,若是还活着,也该长大了。”
她一边转身朝房内走去,一边喃喃自语,声音漂浮回荡在偌大的宫殿,环绕着沉香木的吊梁,环绕着九曲阑干。
“我的龟年,聪慧灵秀,又那么崇拜他的七哥哥,定会成为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当最显贵的亲王,为国为民,报效天下……”
“我的龟年,身体康健,长命百岁,龟鹤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