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容妩带到对面那个锁住的黄花梨柜子前,取钥匙打开涂着丹桂的柜门。
容妩仔细看去,只觉得眼睛被闪了一下。
里面俨然陈列着各种漂亮的宝贝,却不尽然。
有珍稀的玉石首饰、凤钗金冠,也有些奇奇怪怪,或者寻常人家里随处可见的东西。比如一个丑丑的甑,比如一个故意涂得金光闪闪的貔貅摆件儿,比如……
“这是什么?”她瞧见一个风铃一样的东西,在柜中阴影处也难掩流光,捻起下摆的铃铃作响的小碎块问萧南时。
萧南时得意的说:“我亲手做的风铃,随风作响,好看吗?”
容妩点点头:“你竟拿这样成色的花珀做风铃,当真是暴殄……”
她很快反应过来,扶着肚子严肃地说:“不对,你不要打岔,我和你说正事呢!”
“我听阿栩说,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共同举行,且为了辞旧迎新要大办。”她有些担心,“礼部都有人谏言了,说是新帝登基也就算了,册立皇后却不必如此急切庄重,直接按照婚约接进宫就是。”
“那样势必委屈了你;可今□□堂上,萧丞相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却就亲口驳了这个谏言。
这样的事情再多些,估计日后你俩的名声就要从端庄温良,变成昏君妖后了。”
“名声是说给外人听的。再说了,我俩的名声那么好,经得起这小小一道。”萧南时不以为意。
昏君妖后?只怕那敢说这话的礼部官员到街上一晃,便会被她和陈清玉救助接济过的百姓们打。
再说,其实着急的又不是她。
她原就说过了,让他先登基,那婚约什么时候履行都行;其实是嫌当了皇后肯定有事要做,不能日日躺着。
陈清玉偏不,他承诺她不必管那些琐事,有事他担着;后宫只她一个,也无需格外料理。
随后,又拉着她的手走到一个大箱子面前,里面正正好是二十七件包装精美的礼盒。
他说,这是最开始给她赔礼时选的礼物,可每一件都生怕唐突,不敢,也不妥;
他说,之前已送过一件,刚好剩下二十七件,一日送一件补齐,便到了典礼那日。他许诺过她的婚礼盛况,定会给她。
先帝活的时候没做什么好事,死的日子却挑的好,刚好是春节前旧年的尾巴。二十七天后,旧年便过了,就是新的一年。
往日里那些迂腐文官最爱用来堵话头的“新皇登基,皇后册立等事要等到先帝逝世次年”,也站不住脚。
到时候登基封后,正好大赦天下,百姓人人都高兴,谁会来说嘴?惟有祝福。
她看着炉子上咕嘟咕嘟冒起泡泡的红糖圆子,满心欢喜。
泡泡因旺炉烧的沸腾的红糖水鼓起又破,一如被数着的日头,转瞬间一天接一天,礼物一件接一件,二十七天便过完了。
登基大典上午举行,封后则是下午。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宫中便来了人宣读册立皇后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日月光华,照临下土,化成俗羙,有关睢麟趾之风…
…赠配飨太祖庙庭萧文景孙女,丞相萧颐、青鹭书院院长兼嘉敏县主萧汝安之女,萧氏南时,生于书香门第,经纶教之。懿书之德,望蔼高华。而性禀柔善,体含仁厚,心怀芳坚。佩兰桂以为容,环玉石以为质,含赤辉以为忠。……
兹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钦此。”
萧南时坐听册文,接受册宝,之后便被盖上萧夫人亲手绣制的金线红盖头,乘宝马香车往午门去。
一路上,早已听闻消息的百姓们出门相迎。陈清玉别出心裁,学了不少世俗嫁娶的知识,安排喜娘喜婆跟着凤辇唱曲儿,云七挑好的暗卫们穿上红色衣裳,一边在前方开路维护秩序,一边往街道两边抛红包、抛一篮篮花。
萧南时坐在稳稳当当的凤辇中,偷偷掀起盖头,捻起一块备在小几上的桂花糕,边吃边问小春:“这桂花糕也便罢了,我怎么闻到一股桂花味?”
大冬天的,哪来的满街桂香,都飘到她马车里来了!
小春哼哼:【还不是那位好皇帝?不知从哪个温泉里采来了桂花,让他手下的做成香包之类,抑或直接装篮子篓子里抛出去图吉祥。】
萧南时眉开眼笑。
“心怀芳坚。佩兰桂以为容,环玉石以为质……”
她就说,那个册文嘛,定是陈清玉自己写的。
她都想好了,就和上次让他读信时一样,今晚良宵夜长,她就一面让他诵这皇后诏书,一面……
她想的挺美,满脸通红,小嘴上扬着入了皇宫,却全然低估了大典的阵仗。
犹记得日前不知事时,和他说她要大操大办、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可真到此时,以为坐车来就是够累的了,不想见了他、掀了盖头之后,还要更换礼服、拜谒宗庙。礼毕回宫,还有一道更繁琐的册封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