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还是照常上朝,萧大人看着还很高兴,许是想着太子卧病,萧小姐就可以晚些出嫁了。”
“陛下对此也乐见其成。太子不在,他觉得无人和自己争权,正铆足了劲儿处理年末的事务……”
萧丞相的表现自然是做戏,萧南时在太子府上侍疾之事也被瞒得死死的,幸好她素来不爱出门,更借着婚前在屋中避嫌的名头“闭门不出”。
贺将军轻嗤一声,心道这萧府也并不看好太子嘛。
他暗自思量着定要趁太子卧病夺取权力,却想到陈宝闻那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摇头叹气。
等到了贺贵妃的住处,他送上冬日里依然盛放的极品菊花,坐下来歇息片刻,话里话外是要妹妹劝导陈宝闻,抓紧这个好机会。
贺贵妃这回却并未立刻答应他的话。
她只是替他倒上一杯温热的菊花茶:“哥哥还是那样疼宝闻,疼妹妹的孩子。”
贺将军怔了怔,捏住茶盏,然后一饮而下。
“你我是兄妹,是这世上最亲的人,这本是应该的。”
贺贵妃轻柔的笑了。
“是呀,哥哥疼我的孩子,就和疼爱我一样。”
“记得我小时候,只是贺府里最不受宠的庶女。我娘生我之后身子一直很差,形如槁木,父亲避讳她,从来不过问,连带着我也无人问津。”
“后来记得有一天,我发了咳疾,明明只是冬日大寒天里冻着了,偏生有婆子说我是痨病,要把我生生打死;
我娘在床上等死,没人护我,只有哥哥当时冲进我们那个粗陋的小院子来,把我抱出去,找大夫、抓药……”
贺川听她说这些陈年旧事,眼神柔和下来,半点看不出后来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戾。
贺贵妃接着说:“大夫说,倩碧是先天的肺不好,又久经寒凉,需要用药材吊着,平日里没事就喝菊花茶养。
父亲不许哥哥给我治病,所有人都说我是个累赘,哥哥以为我不知道吗?其实我都听到了……”
“你不是。”贺将军立马把茶盏放到桌上,厉声说,“倩碧,你从来不是累赘。”
“——哥哥为了将我好好养大,为了给我挣一个好的日子,离开京城去投军,用命来挣军功,这些,我也都知道。”
贺倩碧扶着桌脚,目光放空,不知看向何处。
“后来哥哥真的凯旋,名满天下,成为了那年最最得意的大将军,我真的,很开心,很自豪。”
“哥哥回来的时候,我正好被父亲送入宫,做了秀女……”
贺川声线颤抖:“别说了。”
“后面的事,不提也罢。”他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妹妹。”
贺倩碧却忽然扭过头,扭到背离他的一方,疑声问道:“可我一直在想,难道哥哥当年帮我的那一日,就知道日后要送我进宫维系贺家与皇帝的关系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
贺川站起身来,攥紧双拳咬牙切齿。
“这怎么可能!我若知道,我当年若是知道,我——”
他怎会在边疆策马驰骋?!守着那点虚荣的荣耀沾沾自喜,丝毫没想到遥远的京城,最疼爱的妹妹即将困锁深宫。
可他又想,晚了。
一切都晚了。
“这么多年,你果然在怨我。”
“这么多年。”
贺倩碧看着远处一株玉立的菊花,它被栽植在皇家专供的名贵金器里精细呵护,美的惊心动魄,美的毫无菊花该有的样子。
“我从未怨过你。”
“倩碧这条命,是哥哥给的。”
“这么多年,哥哥说什么,倩碧就信什么;哥哥要倩碧做什么,倩碧就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说,“争宠,生子,育子。
要龟年和太子争,要闻儿和太子争。
恨上太子、构陷太子、挑拨他和皇帝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