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很快推开了他。
陈清玉低头检查着萧南时的衣物,发现她身体刚刚挨着山崖的那部分衣物染上了尘土,腰间系的香囊也有了划痕。
他想要伸手去拂,又发乎情止乎礼,手刚探出一点便停在空中。
萧南时并不理他、看他这些小动作,越过陈清玉紧紧抿住嘴唇向前走了几步,双脚很用力地跺着。
陈清玉叹了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替她伸手挡着沿路垂下的枝桠。
他们沿着蜿蜒狭窄的山道行走,终于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山谷,不远处还能看见山洞的踪影。
陈清玉看了一眼继续默不作声往山洞走去的萧南时,从她身后自觉地走到靠近悬崖的那一侧。
萧南时周身的气压更低了,陈清玉不明所以,直到二人走进山洞中坐下、陈清玉钻着沿途捡来的树枝取火时,她仍然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秋风瑟瑟,此时临近傍晚,已是骤凉之时。
陈清玉依照书中的办法钻木,树枝很快亮起微弱的火光,却又被倏然而至的冷风灌灭。
他于是侧过身,用身体挡住风口,同时将手护在火苗前面防止火星被风吹灭。
“噼啪。”
那火又一次被燃起,这回有陈清玉的手掌护着,火越烧越旺,似有即将熊熊燃起的趋势。
昏暗幽冷的山洞里,这火便是唯一的温暖与光。
火焰映照出萧南时洁白的低垂的脸,使她的容颜在跃动的火苗中忽隐忽现。
陈清玉和她隔着一簇火,忽然想到了昨夜灯下那扑火的飞蛾。
如果她也是一簇火,他愿意做那只蛾。
他这样呆呆的想着,看着她,目不转睛,甚至忘记了手下越来越盛的火焰,正迎着风蹿向他如玉的腕骨。
萧南时猛地抬起头,将他岌岌可危的手抓离火旁,下意识喑哑的开口:“你在发什么呆?”
她的声音像被湖水浸过一般,饱含着难以抑制的哭腔。陈清玉闻言看过去,这才发现她一直低垂着的小脸早已挂满涟涟的泪痕。
他束手无措地看着她,慌忙用没有被她握住的那一只手取出自己怀中的手帕举到她面前。
萧南时没有理他,他便犹豫了一下,还是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起眼泪来。
放在平日里,他定会觉得此等行为太过放浪;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山洞里明亮的火光给了他莫名的勇敢,他小心地用柔软的手帕轻拭她的泪水。
萧南时抽了两下鼻子,察觉到陈清玉温柔的举动,鼻头更酸,她小声的嗫嚅着:“你知不知道被火烫到很疼的?会留下疤的。”
她原本就是因为他不好好爱惜自己生气,这下子满心却只剩下心疼和酸涩。
她重新低下头看他被她抓住的那只手,仔细检查,这才发现火苗险些灼烧到的地方,有一颗很浅淡的小痣。
陈清玉也随着她的视线发现那颗小痣。痣长在他身上,先前却从未被注意。或许对于这身躯体,他未曾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也并没对它产生过了解端详的欲望。
他看着那颗痣,忽然想到,这里也是萧南时在空中跃向他前,眼泪滴落的地方。
痣就像她眼泪的凝结,不知何时生于他的手腕。
和陈清玉的反应截然不同,萧南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用眼神说着这是多么神奇的美丽。她欣赏那颗有如白玉中一点微瑕的痣,哪怕这只是很小、很小一颗。
“陈清玉。”
萧南时看着看着,将目光从手腕移向他墨玉般深沉的眼睛。
她突然质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不等陈清玉有所反应,她便将他的手负气一样甩开,偏过脸说:“之前也是,总是一个人站在危险的地方,在公主府,在宫中,在那么深的湖边站的那样近,都要掉下去了也不在乎。”
“你这样会让人担心的!”她回头瞪住他,故作凶狠的教训,尾音却因为哭腔发颤,显得有种张牙舞爪的可爱。
陈清玉显然是被她可爱到了,开玩笑般接话:“会吗?”
萧南时继续很认真的看着他,两只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澄澈真切的坚定:“会。”
“我会担心你。”
她又一次不加掩饰的关心话语让陈清玉愣在原地,攥着手帕的手指关节发紧,透出皮肤下的血管。
他内心的死水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却又挣扎着强迫自己移开与她明媚眼眸对视的视线,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