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疏远,想要避嫌,可又总是情难自禁地想把遇见的一切美好尽数赠予她。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挣扎别扭的无信无耻之徒,离开的承诺是徒劳无功,理智的克制是自我麻痹。
一阵冷风从洞口灌进来,火苗有些瑟缩,陈清玉移开身体去挡风,处理起刚拿进来的蔬果鱼肉:“饿了吗?我先给你烤鱼。”
他想了想,把用帕子包住的果子放在火旁边,想弄温热后再给她吃。
萧南时看见他被风吹起的衣角和发丝,把身上温暖的外袍脱下,披到他身上。
眼前忽然浮现出年龄尚小的他跪在雪地里的场景,那时她没能送出的衣袍在此刻覆盖其身,她想把这些过往的遗憾尽数弥补给他。
哪怕为时已晚,哪怕是亡羊补牢,但她还是想要补给他。
爱一个人好像就会觉得他可怜。从前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心意,此刻却想要为他秉烛,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就像刚刚在山崖之上,在山洞之中,她不该甩开他的手。
以后再也不会了,萧南时这样对自己说。
陈清玉双手都忙着,腾不出空,只能看向她道:“你穿就好,我不怕冷。”
萧南时很坚决地摇头:“我烤火烤太久了,很热。”
陈清玉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看不出真伪,也只能作罢。虽说只是披上了一件普通的外袍,原本寒冷的躯体却似覆上绒毛和厚毯,温度不断攀升。
他很快将几个多汁的小果子用手帕包好递给她,又折下草木的茎叶和鱼肉一起烤。烤鱼的签是他不知从哪寻来的、两根被洗过的细木,上面零零星星生着倒刺。
萧南时刚才哭泣时水分流失的太多,她看着色泽鲜艳的不知名水果,嘴里馋馋的,立马一口一个的吃着。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饭桌礼仪,她嘴巴一动一嚼,鼓鼓囊囊的,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
陈清玉抽出空来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笑着低下头。
萧南时给手不得闲的陈清玉也喂了一个果子,他嘴上说着“你吃就好,我吃过了”,还腾出一只手稍微挡了一下;但等她强硬地塞到他嘴唇上时,他吞咽的声音却很明显。
萧南时自得其乐地投喂完他,很惊奇地倾身凑近,看着他刚刚伸出的那只手,是没有痣的那只。
宽松的衣袖因为抬手而露出里面的手腕,山崖上紧急惊险,她不曾注意,这下才发现他还戴着那条茉莉手串。
茉莉已经发黄发黑,萎缩到变得很小,紧簇地皱在一起。
这么久了,不管是他还戴在手上,亦或是手串居然还没散架,都令她很吃惊。
“你还戴着这个呢?”她问,有些调戏的意味,“这么喜欢呀?”
陈清玉下意识想反驳,但又无法说谎,含糊不清的说:“嗯。”
他看向瑟缩的花串,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二个手工的礼物,但无论是母妃的披风还是茉莉的手串,都不能见光,不能长久存留。
萧南时显然也想到了。
她送给他的时候还没有看见他的过往,以为他贵为太子,自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识过了;她当时也仅仅是头脑发热的随意将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分享给他,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可她的稀松平常,他好像当成很宝贵的东西,看得很珍重。
她悲伤的想着,嘴上开着玩笑:“那你恰好带茉莉花回来,是想让我再给你编一条吗?”
陈清玉摇了摇头,终于却声音很轻很轻的、不确信的小心问道:“……可以吗?”
萧南时别开眼不看他:“我才不给你编。”
陈清玉自嘲的笑了一下,似乎早料到如此,于是打算说些话缓和气氛,却很快又听见她说:“一会儿吃完了,我教你如何编。”
“这样的话,以后每次开花,每一种花,你都可以编成手串,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枯萎,不用把已经萎凋的花还戴在手上。”
陈清玉原本正在给其中一个木签磨平倒刺的手轻颤,又很快握稳,心境波动:“好。”
没过多久,鱼肉烤好了。金黄焦香的烤鱼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萦绕在整个山洞中。
萧南时把接过的鱼肉放到嘴边吹了吹,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被鲜美细嫩的肉香征服。
她赞叹道:“真好吃!陈清玉,你怎么什么都会?”
虽说她直呼其名,但陈清玉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从眼底透出些许掩藏不住的愉悦:“之前探访民情的时候和百姓学的,还有去赈灾的时候,在山中暂住过。”
他三言两语,萧南时却立马联想到其中艰苦。
她在心里悄悄描绘着从小到大每个阶段都在努力做好太子的陈清玉、处理公务日渐娴熟的陈清玉、去各地体察民情不惜以身犯险的陈清玉、第一次困在山中学习着野外生存技能的陈清玉……
“你好辛苦。”她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