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清润声音自一道屏障后传来,陈清玉走出来,拱手做出一个赔罪的动作,对她说:“刚刚我路过此处,听见有物件坠地与争吵之声,唯恐屋内有异数,故停留在此,并非有意偷听墙角。”
“没想到屋内是萧小姐。”陈清玉收回手,接着说,“甚巧。”
他虽然已经决定了不再与她再有交集,也吩咐云七他们不必过多干涉,但想到传出异香和刀刃声的屋内之人可能是她,就无法再挪动脚步。
是因为湖水吧,他想,从第一次在冰湖中看见那道挣扎的身影,他就没有办法不管她,不顾后果的纵身,直到自己也被凉水浸没湿透。
萧南时朝他亦行一礼,垂下眼眸,纤细的睫毛下眸光微闪。
她心中提起防备,捧着包裹的双手不自觉发紧,指尖变白。
陈清玉敏锐的觉察到她的变化,眸光微沉,温声解释道:“我走近的时候,只听见屋内似有争吵之声,内容不详。”
“现在想来,屋内只有萧小姐一人,定是我听错了。”
萧南时颔首,顺着他的台阶下:“确实只我一人,争吵声或是其他地方传来的,多谢殿下关怀。”
陈清玉神色更加柔和了一些,眼神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屋内,他和煦一笑,就要结束这段对话:“是我鲁莽前来,惊扰到萧小姐,我向你赔罪。”
萧南时看着他礼数周全的疏离样子,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无名火来。
他救了她,她想报恩也没法,他还一直退避三舍,现在表现得好像之前从没见过一样,难道还怕她缠着他不成?奇奇怪怪的。
她莫名想要为难他一下,勾起嘴角说:“都说太子殿下最是彬彬有礼,俗言道赔罪就要拿出诚意,殿下两手空空怎么行?”
陈清玉被她突如其来的狡黠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后温声微笑问道:“萧小姐喜欢什么?”
萧南时笑眼盈盈:“若我直接告诉殿下,那和直接讨要有什么区别?又谈何赔罪赠礼。”
陈清玉眼底染上一点笑意,略付思忖后点头应下:“好,我知道了。”
“改日我找到机会,定亲自向萧小姐赔罪。”
“亲自”二字刚一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南时却开心起来,眉眼弯弯。
陈清玉看见她端庄仪态下遮掩不住的明媚笑颜,在心里叹了口气,拱手作别。
萧南时也福身,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他说:“对了,上次我落水后,回家里便起了低烧,殿下那日为救我也下了水,可有不适?”
她眸光里尽是诚挚的担忧。陈清玉原本听她说自己低烧时眉心微皱,却在听到她毫不掩饰的关心之词后,沉寂的心里回荡起阵阵涟漪。
他表面却仍是平静的:“不曾。我素来康健,且习过凫水,不必担忧。”
紧接着又问:“那你现在可好全了?”
萧南时眨了眨眼睛,粲然一笑:“自然好全了,否则怎么会被我娘允许出来呢?”
陈清玉放下心,又懊恼自己问了废话。
萧南时这时又补充道:“殿下还是多注意保暖,最近秋分露重,天气转凉,记得添衣祛寒。”
说罢便再次福身,望向走廊另一头拐角处开启的门,朝那头的容妩走去。
陈清玉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沾满欢愉气息的背影,檀木簪子盘在乌发之间,明明是端素沉静的样式,在她的身上也显出早春新木焕发的姿态。
他看见她原是小步徐徐走着,后来越走越快,临近表姐跟前时,长长的裙摆因步伐的迈出翩然舞动,双手亲密地挽上对方,一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陈清玉又想到刚一见面时她对他产生的防备和避让之态,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涩涩麻麻,只好告诉自己: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他目光明明灭灭,最终停留在一片如深潭般的死寂。
*
被容妩送回家里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南时一进门,就远远瞧见在厅前等候她的萧夫人。
“娘~”她软软的唤了一声,小跑着扑向萧夫人的怀抱。
萧夫人拧起眉毛瞪了她一眼,手却稳稳的接住她:“没个体统,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莽撞。”
萧南时在她怀里偷偷撅嘴,顶撞道:“我在外面做的可端庄了,您没听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夸我是京城第一贵女,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风范呢。”
萧夫人哼了一声,拍了下她的背:“还贫嘴?那是他们没见到你这副样子!”
站也站不直,坐一下就要去躺,能靠在人怀里绝不端直立着,柔若无骨的很。
萧南时得意洋洋:“不给外人瞧!”
“今天出去,可有遇到什么危险?”萧夫人忽然想起正事,双手扶住南时的肩膀仔仔细细上下检查起来,“我给你做的那个防身用的簪子呢?又放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