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弈颔首。
少年穿着宽袍立在风中,淡淡道:“所以,我又何必去争。”
既然要?争她的心,要?争君后之位,那他一定要?有正宫的气度。
“可是……”那侍从总觉得不能就这样罢休,还欲继续劝说。
崔弈打断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要?低估陛下?。”
他觉得陛下?什么都?明白,只是假装不明白。
面对这样的君王,以不变应万变,才最保险——
农历三月末,尚书右丞裴朔上奏:“农,天下?之本也,更为邦国之重务,天子坐拥四海,田地万亩,故历朝历代皆有天子躬秉耒之例,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臣以为,于?此春日,陛下?宜亲事农耕,一祭先农,二为天下?表率。”
若裴朔不提醒,姜青姝都?要?差点?忘了。
亲耕之礼,是很重要?的祭礼。
有的朝代是正月,有的朝代则是三月,由于?民?以食为天、天下?百姓都?是要?靠农耕来养家糊口,天子为了表明重视农业,自?然要?亲自?到田地耕作,以为表率。
此外,还要?祭祀天地祖宗、山川诸神。
亲耕之礼繁琐,先帝在位时就不是每年都?办,偶尔间隔几年一回,有的皇帝比较勤快,有的皇帝在位时只做个一次两次,还仅仅只是做做样子,象征一下?走个过场就行,毕竟皇帝也养尊处优,觉得耕地这样的累活没必要?。
所以朝中积极上奏的大臣并不多,直到裴朔在早朝时上奏。
姜青姝很重视这件事,她也不打算装装样子。
她直接当场敲定,择日举办亲耕之礼。
没有人反对。
张瑾甚至赞同此事。
她能暂时离开宫,暂时不跟那个劳什子贵君黏糊在一起,自?然再好不过。
耕籍礼当日,是赵贵君在宫中亲自?服侍女帝换上衮服。
宣政殿外,尚书省的左右二相已经率百官等候,张瑾至始至终端正地立在原地,侧颜冰寒,眉目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对于?张相这几日的低气压,旁人觉得与赵贵君得势有关?。
就像今日,大臣们都?心知?肚明,陛下?不是直接从紫宸殿过来,是从贵君的景合宫那边过来,所以到现在还没到。
可见赵贵君这一胎怀得多好。
竹君与贵君,恰如张赵二党暗中相争,这君后之位落于?谁手,谁也说不清。
很快,女帝就到了。
百官这才惊奇地发现,女帝这次带了赵贵君在身边。
要?知?道,亲耕之礼和亲蚕之礼,都?是帝后才可以参与,众人见状面面相觑,表情?惊异,位于?最首的张瑾蓦地抬眼,黑瞳一片冰冷,
在她要?走时,他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
“陛下?。”
“司空有什么话说?”她看向?他。
张瑾抬起双臂,冷淡道:“自?古以来,祭祀山川神明祖宗,唯有帝后才可以,便是农桑之事,贵君身为后宫中人,也不可随意在天下?人跟前抛头露面,陛下?带贵君同去,于?礼不合。”
御史大夫等文官原本在犹豫,见张相带头先说了,也要?上前谏言。
还没等其他人也跟着附议,女帝却淡淡一笑道:“朕不是要?带贵君共行祭礼,只是贵君怀有身孕,朕想?着,带贵君肚子里的皇儿?去看江山与百姓,期望他出世之后会是个知?百姓劳苦之人,这于?礼又合不合呢?”
她微微低头,目光透过眼前晃动的十二旒,淡淡俯视着阶下?的男人。
她嗓音放低,“司空觉得呢?”
张瑾平静回视。
她倒是冠冕堂皇,编了个提前教?皇嗣的理由,胎儿?未出生,能学到什么?
男人眉峰不动,微微阖眸,面色依然严肃端直,好像并没有任何私心。
嗓音不紧不慢,咬字清晰,字字却透着刚硬之意:“陛下?之意,臣固然明白,但贵君终究不是君后,站在此议政大殿上已不合规矩,更没有资格参与祭礼,为避免礼节上有所非议、令天下?人误以为贵君妄图君后之位,陛下?应独自?出宫,待到祭祀完天地,贵君再行出宫,与陛下?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