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内,六部官员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到了新的一年,去年的许多?案卷都需要?重新整理汇报,兵部忙着?战后抚恤将士统计军饷,右仆射郑宽正?与工部尚书尹琒谈论屯田司之事,余光瞥见张瑾进来。
郑宽尚未有所反应,尹琒倒是殷勤得很,先一步中断和郑宽的谈话?,连忙朝张瑾问候,“司空今日怎的没入宫?您身子最近可还好?”
张瑾颔首,“尚可,多?谢尹尚书关心。”尹琒还想继续套近乎,张瑾目光却没有看?这边,径直过去了。
那边,尚书左丞正?在捧着?文书等候,与他低声交谈起来。
郑宽不动?声色。
在尚书省做右仆射以来,郑宽就一直受到这些人明里暗里的不尊重,同为?宰相,有张瑾压他一头,有时候分明该是郑宽职权内的事,那些人都会越过他,主动?将案卷条陈送到张瑾那去,以致于张瑾包揽事务占据七成,郑宽就算是女帝钦定?,能接触到的也是杂碎小事。
但,这口气只?能忍,官场一直如此,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郑宽自?是没有直接挑衅张瑾,以前他或许会不安,但这段时间?,陛下与召见小儿子灼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那小子虽呆蠢,但在陛下跟前却不发疯,甚至异常听话?。
昨日郑宽进宫奏事,那小子还躲在屏风后,悄悄地磨蹭。
陛下也没有恼。
还笑着?让他出来,耐心教他怎么研墨,郑宽始终盯着?眼前的地面,心里却明白,陛下此番行径是有意让他看?见。
对于灼钰的身份,君臣之间?没有直接戳破,但郑宽却越发胸有成竹,张瑾害他和赵家结怨,无法送儿子入宫又如何?
他终究算漏了。
灼钰,就是这只?漏网之鱼。
……
紫宸殿内,少年还紧紧抱少女的胳膊不放。
“你放不放开?”
少年可怜兮兮地睁着?一双湿润的眸子,故意望着?她不动?。
“放。”
她曲起手?指,弹他脑门。
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眉心有轻微触感,一点也不痛,她果然没有很舍得,灼钰心头滚着?一团火,用力抱得她胳膊更紧,“……抱。”
她故作?严肃,“朕要?生气了。”
少年吓得一下子松开手?,睫毛吓得不住地抖动?,怕她真的生气,又悄悄扯她衣角,小声笨拙地哄,“不气,不气……”还把脸颊凑过去,在她掌心轻轻蹭,眼睛睁大望着?她。
小心又殷勤。
就像只?胆小的猫主动?帮大猫舔毛。
姜青姝被?他弄得直没脾气。
一边的邓漪忍俊不禁,注意到陛下的目光,连忙低头憋着?笑。
姜青姝费劲地把胳膊抽出来,在对方又要?贴过来之前,先一步后退喝道:“不许动?!”他被?她吓得一愣,呆呆地看?着?她,迟疑着?不动?,就看?到少女很无奈地说:“朕要?批奏折了,别?添乱……”
灼钰:“……哦。”
他耷拉下眼皮,看?着?她没动?。
姜青姝觉得他这样委实可怜,忍着?不看?他,转身出去。
她批奏折到很晚,烛灯燃尽后,她搁笔起身,走到后堂暖阁,刚一进来,却看?到灼钰抱着?枕头蜷缩在最靠近门的地方,好像在等她。
她的影子将光遮蔽,从上方投落下来,完全盖住了他。
少年睡得迷迷糊糊,一仰头,看?到了上方神色莫测的少女,就像望着?执掌他命运的神明,高高在上,好……不可侵犯。他迷迷糊糊地伸出冰凉的手?指,鼓起勇气揪住了她的裙摆。
她蹲下来,落地烛台的光才从她的头顶穿过来,丝丝落入他的乌眸深处。
灼钰痴迷地望着?她。
她蹲在地上,支着?额角端详他,笑容明丽:“你这样睡着?,是在等朕?”
他飞快点头。
似乎还急于告诉她,自?己真的很想她,“我——”
“可手?脚都睡冷了,还怎么给朕暖手?。”她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