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专注地注视着谢归晚,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还疼么?”
却答非所问。
谢归晚唇角含笑,像是等她这一句已然多时,不似沈放舟般沉重,她开口竟然轻快:
“原来舟舟你并不是哑巴?”
“啊……”
沈放舟怔住,那道凝聚在门主眼纱上的目光已经占据了所有心神,所以乍然听见预料外的答案,反倒如没反应过来一样。
可门主的话似乎对她就像灵丹妙药,沈放舟倏地就被这一句话从某些可能沉重的话题带到了一如剑阁桃树下的过去。熟稔随性的口吻大概就像是一阵风,隐藏了千年的遗憾和真相就如尘埃般散去了。
沈放舟笑笑,她的肩膀松弛下来,于是开口的抱怨都是毫无芥蒂的真心:“你又这样捉弄我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还疼吗?”
“说不疼也许是在骗你,”两人重新在悠长深静的回廊中慢慢地向前,谢归晚唔了一声,“说疼我又担心你马上就要烧一锅苦药给我喝了。”
沈放舟忍不住笑笑:“怎么说起来像是我要害你一样”
“你早”谢归晚毫不犹豫就要开口,可一想到什么,未尽之言就化作了纯粹的叹息,像是遗憾,也像是若有若无的抱怨。
谢归晚想罢了,有功夫怨眼前这根木头,倒不如怨一怨自己糟糕的眼神。
“好了,不逗你了。我的眼伤也没有很严重,今晚是很值得庆祝的,不要谈不高兴的事情,和我说说过去罢。”
沈放舟抬到半空的手就忽地被这一句话打回去了。
她有点无措,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是想抓住什么,在还没有将那几个字说出口之前,沈放舟只觉像是失礼和唐突,所以语气磕巴像掩盖:“过、过去?”
谢归晚自然而然地就点点头:“你、或者说,你和母亲的。我不清楚你们这些年究竟是去哪里了,眼下自然想问清,知慎与阿鹤还好吗?”
在梦境中见到门主与母亲的关系是一回事,再真实再真切不过地听见谢归晚这样称呼母亲又是另一回事。
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沈放舟莫名耳根微红,她干咳几声赶走不切实际的离奇想法:“我们在一个和三界都不太一样的地方生活,母亲她们——一切都很顺利,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大概不会想到她们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只是两个世界的流速差距应该很大,我不过二十余岁,可仙界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二十余岁?”
“嗯在我们那个世界,二十多岁也没有那么小的,”沈放舟想了想,努力强调,“更何况严格来说我也和纣寒岁数相仿。”
言下之意简直不能太明显,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门主你就不要嫌弃我年龄小幼稚啦。
谢归晚看她这样暗悄悄地迂回也不禁失笑,心中那点微妙也很快就烟消云散。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隐约能察觉到周身浮满了夜晚的凉意。
已经很静也已经很晚,月色微妙,是个很适合说什么的时间。
真是这种事情难道也还要让她主动么?
谢归晚唇角微翘,听着沈放舟近乎唠叨般的回忆就不自知地走了神。
“嗯,我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当时我妈妈身体稍微差些所以在家休养。”
“妈妈?”
“是你们口中的扶鹤陛下。从我记事起她便很少出门,总喜欢在家喝茶养花。”
“倒是一以贯之的爱好她还是容易把花养死么?”
“啊?”
“那么看来还是知慎在悄悄帮忙了,你也许应该去看看那些花的真假,我猜,至少有一半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从我记事起我就打碎好几盆真花了。”
“记事起你真是在那个世界又重活了一遍么?二十岁的新小昼?”
“也不是!如果把差速算进去,我大概也有一千零二百——门主!”
身侧人一步踏空眼看就要摔倒,沈放舟猛地上前一步,手一伸便轻而易举地将谢归晚整个拥在怀中,刹那间甚至来不及细想,沈放舟几乎就要动用灵力了。
眼看谢归晚好险没有摔倒,沈放舟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却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倘若门主真在她眼前摔倒她真是不如去自杀了。
然而还未来得及松开怀中人,一股熟悉的门主独有的清香就倏地萦在鼻尖,手掌间的腰骨依旧单薄微凉,摇动间像是若有若无的摩挲,于是五感便很快勾起往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