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南路600号精神卫生中心
沈放舟:“也不是不行。”
等冰淇淋舔完、蛋筒脆壳也咬完后,沈放舟就犹豫着把纸巾丢进家门口的垃圾桶。
庭院里的蔷薇开得依旧鲜艳,怎么看都不像假的,而老妈的车正停在门前,引擎盖甚至还余留几分高温,沈知音大概是刚刚回家,所以沈放舟抬眼就正好看到客厅的灯倏然亮起,恍惚中甚至能听到贺浮的温声。
沈放舟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眶,哪怕只是三年,眼前这一幕却恍如隔世,叫她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妈妈和母亲,正无比真切地活着。
不再犹豫了,沈放舟小心翼翼地站到大门前,此时此刻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何为近乡情更怯,她深呼一口气握住门把,然后推开——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心神不宁的,静不下去心就干脆早点回来——领结又扯住了,能不能烦请尊敬的陛下帮个忙?”
“好好说话,真是的。”
贺浮瞥了一眼得寸进尺的沈知音,一边伸手帮爱人解下外套,一边拍拍她手背语气责怪:“都怪你改不了的坏习惯,你知不知道舟舟之前还拐弯抹角地来问这些奇怪称呼?”
沈知音表情无辜:“下次你告诉她我们在玩那叫什么来着,上次我姐还和我说呢,噢噢噢cosplay——诶等等。”
也许是察觉到了身后挤入的寒风,沈知音回头,下一秒就看见了立在门口呆呆的沈放舟,她哎呦一声笑起来:“舟舟回来啦?”
沈放舟傻在门口,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熟悉是因为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二十年,陌生是因为现在这个三年不见的家像闹鬼。
没人握着的洗地机打破牛顿的棺材板,从地上自己立起来嗡嗡地打扫客厅;远处灶台上的粥锅则自己掀了盖往小碗里倒粥,平底锅里的小黄花鱼主动地翻身煎着自己顺带往身上撒孜然辣椒五香粉,而贺浮的确是亲手接过的沈知音外套,但脖颈处那团散乱的领带却是自己在解着自己。
沈放舟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少年的自己在主动要求分担家务累得满头大汗时,老妈和母亲会投来像看小傻子一样的怜悯目光。
“所以这就是,家里二十年不扫地也那么干净的原因?”
“小傻子看来终于明白了。”
殷知慎哈哈大笑:“别说我当初没拦着你。”
扶鹤比起殷知慎还是靠谱一些的,她催动灵气取来晚上的饭菜,依旧像平常那样轻松地笑起来:“舟舟晚上吃了饭么?”
沈放舟下意识摇摇头,她往前一步刚准备说谢谢妈妈我喝半碗粥就好了,就见扶鹤柔柔一笑,施施然地转去餐桌:
“那就先饿着吧,没做你那份。”
沈放舟:“???”
扶鹤回头狡黠一笑:“好歹也是元婴修士,饿一顿也没事——我和你母亲可不行。”
“有什么想问的先自己想清楚,”殷知慎笑眯眯地坐在饭桌旁,语气轻松,“等你饥肠辘辘的母亲们吃完饭再来开口,你妈忙了一天要饿坏了。”
沈放舟呆呆地点点头,心说这好像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我们难道不应该严肃地坐在一起谈论起关于明珣和三界生死的大事吗,但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小黄鱼真的有那么香么?
人间匆匆二十年,三界却已千载岁月。当年堪作立书成传的旧事盛举都已湮灭在无声的岁月中,无论是当年一剑斩苍穹的傲然剑客,还是曾经转战三千里平定妖都的魔主,曾经的绝然风华都悄然褪色,哪怕是故事中的主角亦将刀光剑影毫不在意地隐藏到记忆的最边缘,任凭其与风霜一同消弭在苍云里。
殷知慎与扶鹤只是静静地吃着晚饭,用砂锅煲出米花的白粥与煎至焦黄的小鱼就足以抚平一切。沈放舟坐在她们身边,能清楚地听见两人的随口闲言,饭桌上时不时有轻微的笑声飘出,是很平常但踏实的幸福。
“好了。”
殷知慎敲敲桌子把吃的一干二净的锅碗瓢盆都送进水池,这才抬头去看阔别已久的女儿,也许是能预料到另一个世界的波谲云诡,她伸手笑眯眯的:“先抱一抱吧,我和你妈妈也很想你了。”
话音刚落怀中就撞进真的只是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一声不吭的女儿,半晌,沈放舟才别别扭扭道:“想我还刚刚晾我那么久”
扶鹤拍拍她后背,嗯了一声言语像开玩笑:“谅解一下两位老年人的心情?医生都说我们这个岁数不能有太多情绪起伏了,刚看到你的时候妈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也给我们一点缓冲时间。”
“我可没看出来。”
沈放舟起身,语气却依旧闷闷的。
“好了,先和我们讲讲三界的事情?”殷知慎摸摸女儿的脑袋,“一千多年了,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这些东西沈放舟堪称倒背如流,从明珣被封印,天机门主为尽快求得真仙境而分魂开始说起,被收为剑阁掌门之徒、闯入藏锋之境诛杀明珣,跌落一十三州唤醒尽穹苍
也许是因为看见了曾经的锻剑主与体内鹤羽的主人,尽穹苍倏地闪烁起来,像是别样的欢迎曲。
“真让你把剑拿回来了啊?”殷知慎拍拍剑匣有点高兴,“看起来我和你妈妈预测的都还差不多,唯一让我有点没想到的是,尽穹苍居然回来了,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