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淮南王一脉的,也都忍不住在心底咒骂。
怎会有如此愚不可及,蠢笨如猪之人?!
而朝中大多清正之士,便觉得齐滇这行为有些愚蠢得清新脱俗,甚至愚蠢得有些直白可爱了。
莫非是齐滇对淮南王放逐他来做质不满,故而早已心生仇怨,站队到他们这边了?
“拿我爹私铸的钱币放高利贷。jpg”
“让我来皇城做质?看我反捅你一刀。jpg”
狄寺丞虽说的是齐滇,但句句不离“淮南王之子”的描述,没明说,但傻子也明白是在暗指背后的淮南王。
总不能是齐滇这个纨绔,因为手头紧,所以私铸钱币来逛青楼、买好酒,放印子钱吧?
不至于有人真蠢到这种地步!猪都不至于,因为怕死。
若是齐滇泉下有知,得知朝中众人是如此想他,他定要掀开棺材板,竭力发出怒吼:“胡说!”
他怎么可能会想反捅他爹两刀?他又不傻,不过是手头紧,又偶然间知晓他爹有钱了,他便偷偷弄来些用。
又怕被追查到,便想着放些印子钱出去,他就可以在众多人中浑水摸鱼,不起眼不说,还能再顺带挣点息钱。
若此时众人能听到此悲愤哀鸣,怕是要条件反射地一拍棺材盖,把人死死地关回去,再顺便拍拍手上的沾染到的东西,一脸嫌弃。
“这指印好似比从前看过的,都清晰干净些?”景泰帝面前是一个物证盒,宫人揭开木盒盖,露出内里的略显旧的铜钱,旁边还放了张盖好的红指印。
一眼看去,清晰明了,能直接认准了这就是一个人的指印。
景泰帝从前也关注过不少案子,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清晰的指印,不免多问一句。
朝堂博弈,作假诬蔑、真真假假中捎带政敌,也并不少见。这指印有异于平日,总归不同。
狄寺丞道:“此乃大理寺近日显指印的新法子,与碳粉法、烟墨法相比更不易损指印,显露出的指印也更干净清晰,名为磁粉法。”
相比要用小刷子刷,并且刷上去就会显脏的炭粉和特调烟墨,磁粉就干净清晰多了,尤其是纹路间空隙,和指印周边,都能直接吸上来,残留极少。
景泰帝了然,暂时将这个新法记在心中,又继续往后看狄寺丞呈送的物证。
并在脑海中,与狄寺丞方才所言,一一对应。
有施律签字画押的供词、有齐滇放印子钱的相关票据,有游园会上许多官员家眷的证词……
而后,景泰帝又看到了,薄如蝉翼、透如琉璃的“油纸片”上,盖着的许多指印。
景泰帝:?
这样轻薄、透亮的片状工艺,对一位帝王来说并不罕见,也不能让他吃惊。偶尔想吃,即使是猪肉铺,御厨也都能捶打成这样的薄片。有时需要用,总有技艺精湛的工匠能做出来。
但为何指印不盖在纸上,要盖在这种看着似乎一吹就碎的轻薄纸片上?
却在定眼一看后,发现这些指印并非人盖的。
只见薄透的纸片角落,贴着方正小纸条,上书——酉时三刻,取自赌坊破损存银封门,指印人:___
那下划线上,明显是后填上去的,是另一人的字迹。一旁还有取指印差役的签名,每个环节都有时间和留证,显然已经有了一套制度。
也有的薄透纸片上的指印,没填写对应的人名,不过取的地点,都是不宜搬动的墙壁、窗、木桌等。
景泰帝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些都是从各个现场取回来的指印?”
他记得从前,大理寺送上来的案子,若是有留存的现场指印,必定模糊。
据他所知,那是通过烟墨法留下的指印。具体细微操作他未曾去细究过,只知大体上可以理解为用墨一涂,再印到纸上。
自然模糊。
“这也是大理寺更新的取证法子?为何不曾上报?”景泰帝又问,目光探究。
狄寺丞道:“新得的法子,还未来得及上报朝廷,便遇上了私铸铜钱一事,忙中搁置了。”
“此为炮制后拉长拉薄的鱼皮,薄涂上生胶,便可从各处粘粘指印,名为透明胶皮。”狄寺丞知道在重案用新法让人生疑,简单解释了两句。毕竟越是重要、大多数人越是谨慎,越容易依循旧例,而不是冒险用新东西,这是人性。
但无奈狄先裕提出的办法,太过好用,尝试过后,就再也无法忍耐原来烟墨法留存的指印了。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耗时耗力且难得。想要薄如蝉翼的通透效果、且有韧劲儿,炮制鱼皮的过程比硝制兽皮都更复杂。反倒是胶好解决,许多偏清的鳔胶,只要涂得足够薄,便如透明,无碍视线。
景泰帝不需细想,都觉得这两种新法极具巧思,技法上不难实现,但能提出此法的人,思维当真奇巧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