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头蒙在被?中,昏天?暗地哭了很久-
之后两日,李楹也恹恹的在房中,拥被?难眠,这两日,她一直没有去见崔珣,她不是不想?见他,是不敢去见他,她怕她一见他,看到他额上伤痕时,她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崔珣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只知道她以?前在崔府的时候,总是主动会去寻他,从不会一连两日都不见他一面,崔珣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本?不愿踏出房门半步,因为这手足叮当作响的镣铐,会让他在她面前觉得羞耻,可如今,他还是下定决心,踏出了房门。
脚上锁链拖在地上,声响更是极大,为了让声响尽量小点,他走的很慢,当走到李楹房前时,他徘徊半晌,却始终不敢开门。
等他终于鼓起勇气去敲门时,木门却自己吱呀一声开了,李楹穿着一身?白色留仙裙,眼?睛红肿,正抬眸看着他。
崔珣初始感觉有点尴尬,但见她红肿双眸时,又?不由?道:“你……怎么了?”
李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穿着囚衣的清瘦身?影,抿唇道:“外面冷,你先进来。”
其实四月的天?,根本?不冷,但是崔珣被?酷刑折磨三年,身?体亏空的厉害,就算是酷暑天?气,他都觉得冰凉刺骨,崔珣颔了颔首,便跟着李楹,到了房中-
李楹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只开了一点木棱窗通风,她燃起瑞炭,屋内渐渐热气逼人,还好她是鬼魂之身?,身?体温度较常人要?低上很多,她也不觉得炎热,她放下拨着瑞炭的熟铜火筷,问道:“不冷吧?”
崔珣摇头:“不冷。”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还是崔珣先开了口:“公主这两日闭门不出,是有什么心事么?”
李楹书案前,摆着崔珣送给她的草蚂蚱,她看着那只碧绿草蚂蚱,说道:“算有吧。”
“不知……是何心事?”
李楹咬着唇,没说话,她抬起头,看向崔珣额头的伤痕,他伤口处显然没怎么处理,过了两日了,伤口仍然有些红肿,李楹微微叹了口气,与其关心她的心事,他能不能先想?想?自己?
她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药瓶:“我让纸婢给我送了点伤药,我给你上药吧。”
崔珣怔了怔,他下意识就准备接过药瓶:“我自己来吧。”
李楹没有给他:“我给你涂。”
崔珣仍道:“一点小伤,不用劳烦公主。”
李楹已经跪坐到他身?前了,她拔开药瓶的木塞,从里面倒出一点白色药膏,说道:“对你来说,是小伤,对我来说,我不愿意见到你受一点伤害。”
她这话说的直白,崔珣瞬间愣住了,李楹用手指将药膏调匀了些,然后就稍稍直起身?子,去抹他额上的伤痕。
刚一触到伤痕的时候,李楹很明显看到他睫毛微微颤了颤,但面上却没有任何疼痛神色,他向来擅长忍受疼痛,那次受了一百笞杖,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也愣是一声不吭,但这世上,谁又?是不怕疼痛的呢?谁又?真正是铁打的呢?
不都是肉身?凡胎。
李楹生怕弄疼了崔珣,手指动作很是轻柔,她和崔珣距离很近,崔珣都能看见她澄澈双眸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她真的很认真的在给他上药,满眼?满心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忽恍惚了一下,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在乎他,关心他,不愿意他受一点伤害。
或许他遇到的恶意太?多,他都有些诚惶诚恐起来,他甚至觉得,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或者说,李楹是不是他的一场梦,也许这世上并没有鬼魂,也不存在这样一个无暇的灵魂,只是他太?累了,他幻想?能有一个人来陪陪他,来与他一起走完这所剩无几的人生,这样一想?,他开始觉得不真实起来。
李楹已经为他上完药了,她将白瓷药瓶放在一边,又?用帕子擦拭了下手上残留的药膏,崔珣却仍然有些神色怔怔,李楹放缓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弄疼你了?”
崔珣这才回?过神来,他苦笑着摇头:“没有。”
“那你在出神什么?”
崔珣看着她的如玉脸庞,方才那胡思乱想?一时之间已经不好意思开口,李楹叹气道:“好不公平,我为你上药,你却连自己想?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崔珣有些不太?服气:“我之前问你,这两日你有什么心事,你也不愿意告诉我。”
李楹道:“好,你先说,我再说。”
崔珣被?她这句话反将一军,他不由?愣了愣,那点胡思乱想?,真能告诉她吗?崔珣不由?低下头,耳朵也有些发红,李楹道:“那你不说,我也不说啦。”
崔珣闻言,但他是真想?知道她为何两日闭门不出,他顿了顿,于是艰难开口道:“我……我方才在想?,你是不是真实的?”
“嗯?”
“会不会我明日一睁开眼?,就会发现?这是一场梦。”崔珣道:“其实你从来没有存在过,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
李楹微微一笑:“原来你在想?这个呀。”
她忽伸出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怀中:“那现?在,我是真实的吗?”
崔珣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抱住他,他整个人都僵硬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李楹的身?体比他要?暖和不少?,被?她抱着,屋内的瑞炭又?烧着,他只觉背上似乎沁出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李楹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崔珣,我是一场梦吗?”
崔珣话都说不清楚了:“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