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赵明月于是竖起第三根手指。掩在?袖中的左手,悄然?轻抚小腹——她一字一顿,却分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听闻当年,先帝曾有遗诏,欲立大皇子魏晟为帝。可惜,先帝与大皇子皆惨死,三皇子魏骁被逼离京,而吾夫魏治,亦乃先帝之子,蒙先帝教养怜爱……自古,兄终弟及,父死子继……我夫与摄政王,本也是魏家子孙……”
表哥虽不愿娶她,可也同样不愿娶旁的女?子为妻。或许,终生?都?难再?有子嗣。而她腹中已有麟儿。
倘若那?突厥神女?借不来,倘若,眼下确无他法……
她话音微顿。
有意吊人胃口,增上几分成算。然?而,没等?真正的后话出口。
城楼下,秦不知竟陡然?轻笑一声,“……也罢。”
也罢?
赵明月难掩不解,又听他迟迟没再?言语,双手不觉紧攥墙头,急声道:“你且回去转告贵国?陛下,倘若他愿与两?位兄长化干戈为玉帛,将他二?人重新写入玉牒,那?此事尚有转圜——”
话未说完。
眼见得?秦不知将手中信函撕作两?半,将碎片尽撒于地,转而从袖中拿出另一封红底文?书。
她察觉到那?是什么,不由脸色大变,慌忙喝止道:“你放肆!”
一时气急,更当即抬手示意、命人放箭。
“区区一个副统领,竟敢耽误我两?国?邦交,其心?可诛——你……来人,放箭!给我放箭!”
然?则,一声令下,四下竟无人响应。
“你们?!”她满脸不可置信,猛地回头。
视线扫过众人或迟疑,或茫然?,甚至略有微词的神情,却只觉方才窜上天灵的热血、似乎顷刻间冷却。
脸色由红转青,又渐渐的,褪至毫无血色的惨白:
她当然?有许多话能说。
譬如,今日之绿洲城所以?繁荣,只因无人不知,辽西坐拥千里沃土,盛美玉,利良种。
绿洲城中,商税之低,更是世所罕见。而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赵莽昔年用兵如神,把不断在?边界滋扰的突厥人赶走;又力排众议,沿袭了当初阿史那?珠留下的诸多奇策。
赵家不仅庇佑辽西于重兵之下,又甘心?让利于民、大兴商贸,可以?说,没有赵家,便不会有今日的辽西——她自然?是整座绿洲城里,最有资格向魏弃提出条件的人。
践踏她的尊严,便是践踏整座绿洲城,这样的人,换了从前——杀一千遍也不解恨。
但……又是从何时开始。
赵家人的身家性命,几十年苦心?经营,竟连求这些人听信指挥的“薄面”,也挣不来了呢?
如果……父亲还活着,今日还会是这样的局面么?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唯有狼狈地转过身去。
远望向那?高挂尸首的将旗,望向城下铁牢般坚不可破的战阵,满心?惶然?。
心?道,不答应便不答应,她所说的劳什子条件,本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只需要再?几天……只需要等?到他们?回来……
若是表哥真能如他所说,带着那?所谓的“神女?血脉”和突厥援军回来,若是赵家人真能一心?对外,若是……
有太多无法实?现的若是。
“王姬。”陈望却不知何时越过众人、走到她身旁。
面无表情地从人手中夺过一把长弓,搭箭,扣弦。而箭尖,正对准城下手执尚方宝剑的黑衣剑客。
“赵家并非无将可用,无剑在?手,只是,少了一枚定海针——一道定心?丸。事到如今,王姬可否明示末将,摄政王不惜远赴突厥也要带回来的,除了我辽西并不缺的兵马良将,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
想起魏骁临别前命她切莫走漏风声、以?免事不成而致军心?溃败的句句叮嘱,赵明月不觉低下头去,声若蚊蝇:“他……”
他。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末了,却终是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他带走了梨园宝库中的大半私藏,又偷偷派人搬空了城北粮仓,以?此为聘礼,要向突厥人——换回阿史那?珠的女?儿。”
“突厥人找回了阿史那?珠的女?儿、她留下唯一的血脉……表哥说,只有这个法子,”她说,“我们?与突厥人联合,要借的,不止是他们?的兵,还有他们?昔年从辽西抢走的‘势’。”
此事若成,他魏骁便是挽赵家于存亡中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