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在魏骁看来,正是从前解十六娘最?“常用”的招数之一。
于是,眉心顿蹙。
原本还存有的一丝打趣之心烟消云散,他不再同她绕圈子,直接便入了正题。
“今日一见,知你身体康健无?碍,我心中也宽慰许多,”魏骁道,“犹记数年前,你被贼人所?掳,阿治深夜求到我门?前,彼时,我亦曾派下?暗影卫封山搜寻数月,却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最?后竟是你一个弱女子强撑着?从贼人手中逃脱、自己寻了回来——”
沉沉深谙“天上绝没有白来的馅饼,也绝没有平白无?故的吹捧”的道理?。
闻言,唯恐他问自己是被什么贼人掳去、又是怎么逃了回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不过是侥幸罢了。我病过一回,从前的事都已记不清,连贼人长什么样子,都全忘记了。”
“全忘了?”
“……嗯。”沉沉心虚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还好魏骁似乎意不在此,也没有多问。
只悠悠笑了一声:“罢了,绝处逢生,必有后福。十六娘,想来你是个有福气的——”
“所?以?,又何必,”他话音一转,“始终执着?于把这一身的福气,空耗在一个、与你无?情亦无?缘的人身上?”
他与解家的这门?婚事,本就?非他所?愿。
不过是昔日母妃权衡利弊,既能保住他与阿治的兄弟情谊,又能争取解家不吝金银、在背后支持他争夺储位而?做出的下?下?之选。
若他没有做过曾经的那个“梦”,不曾亲身走过梦中那一步踏错、步步皆错的人生。
或许,哪怕看在魏治的情面上,他仍会把解十六娘迎入王府:不管是做那镇宅的鬼符,抑或一家主母,甚至自己某个庶子的母亲,什么都好——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只要能于他有所?助益,娶谁都一样。
可偏偏,他梦过,走过,度过。
解十六娘于他而?言,食之无?味,弃之亦不可惜。
纵然他今日可以?卖魏治的面子见她一面,可这并不代?表,这余下?的一生,他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解家人蛮横无?理?的纠缠。
他的耐心终究有限。
保不齐哪一日,便会对?解家下?了死?手,由此伤了兄弟和气,所?以?,在那之前。
“十六娘,你看。”
他忽的推开一旁塔窗,伸手指向窗外。
沉沉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却见他所?指初,正是方才她与阿史那金撞了个满怀的正厅之外。
而?此刻内中众人不知为何,竟都倾巢而?出,从这居高临下?的佛塔塔顶望去,只能瞧见一群簇拥的人影。
“他们……这是要去哪?”
“演武场。”
以?赵家阿蛮的心气,要做她的驸马,自不可能只是容貌家世出众——对?她来说,家世再高,又岂能高过昔日的九皇子,如今的魏帝。
是以?,至少还需得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文可七步成?诗,武可傲视群雄。
若非如此,她绝无?可能甘心下?嫁。
沉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凑到窗边,视线一路追随,果然瞧见那正厅之外、梨花树林深处,竟以?人力伐出一片四方地。
校场之中,又设战鼓、擂台、观景台,更有箭靶无?数,骏马嘶鸣。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魏骁又一次抬手为她斟茶。
眼神却连瞥都不曾瞥过她满是好奇的面庞一眼,只平静道:“底下?坐着?的,无?一不是当世才俊,说得上名号的世家儿郎。”
“哦哦。”看起来确实排场很大。
“这么远,瞧不清楚罢?”
“是呀——”只能看见个后脑勺。
魏骁见她半只脚已踩进了自己挖好的坑里,手中茶盏当即轻碰案几。
只一声轻响,身后,便有暗卫现?身,捧上厚厚一摞画轴。
“这是他们的画像。”他说。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