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启山收到消息时?,人早就在东城区呆着了。
柏林胡同某四合院屋顶露台,晒着太阳,烤着火。身后是掩隐龟背竹的竖纹玻璃墙,蕴藉银白的光,恍若梦境。
眼?前烟火僻静,垂眸便能?俯瞰雍和宫连绵的灰瓦屋顶。
小时?候常端着碗,坐在官帽椅上,吃炒肝,吃包子。长?大后,在杭州,他吃过另一种“炒肝”。傅真做的浙江菜。红薯粉勾芡,裹的是敲扁的肉片。
傅真指挥着他乓乓乓地把?肉敲扁。
是八岁时?,她学会的第一道菜。刀柄捶打过的肉片,拿烧酒生抽椒盐葱姜蒜水腌了,起一锅沸水烧姜汤,煮肉片,下淀粉水勾芡。
姜蒜味不占主角,只用来吊出肉的鲜香,南方人的清淡口味。但又?不至于寡淡。就和傅真本人一样?,妙在经得?起细细品尝。
问菜名,没?有菜名。
被爷爷勒令拉回北京,他最想念的就这个。为了“回报”爷爷挂念之情,他拉着老爷子一起实践了一把?。
吃着像那么回事,但觉得?总少了点什么。
听说雍和宫的香灰琉璃很灵验,改明儿得?去求两串。
除夕这天,傅真被宝珠拉着去看富春江。
江边悬崖上有座古庙,庙里有颗300岁的白山茶。枝桠冠盖亭亭,每年料峭花期开一树香奈儿。仰头看去,优雅圣洁如梦,远离红尘俗世?。
正?是,山茶不识愁滋味,北风不过南山尾。
周围游人三三两两。转身放眼?望去,满□□绿,世?间温软。只是差了人。她曾和晏启山戏言,将?来要寻常闾巷深稳。一起隔岸看花,一起云淡风轻。
傅真心?里其实很清楚,经纬只在一瞬相交。他俩没?啥可能?。
身后,梵音如洪,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烟波浩渺。楞神间,宝珠拉她一把?,“走,我们也进去拜一拜。”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傅真申请肃穆,夹在队伍里,虔诚又?朴实地发?愿:“冬雪已至,万事胜意。希望晏启山身体康健,福寿绵延。柏叶随铭,椒花逐颂。”
回山赶年夜饭的路上,叶笃之打来电话。
先是问候她新年快乐。然后又?再次跟她确认,春节期间剧社要在北大百年纪念讲堂,公?演《桃花扇1912》,她是否能?参加。
“过完除夕我就走。只是这几天定不到票。”难得?有机会作为昆曲演员正?式登台,傅真很看重这次演出,打算再不行就搭私家车回去。
叶笃之疑惑地笑?了声:“最近机票火车票确实很难买。不过,你?为什么不和晏先生一起回北京啊?他们去哪儿都私人航班。”
傅真沉默不语。
但叶笃之也没?打算要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之前有想拿绩点的试图走后门顶你?的角,他知道了后,发?了好大的火。他那样?的身份,本来是不会在人前流露情绪的。可那天他情绪完全失控,看着也很憔悴……”
“这样?啊……”
傅真其实已经听不清叶笃之在说些什么,艰难地挤出故作轻松的笑?意,“那回头我可得?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
“没?事的,你?别紧张。我们本来就知道的,晏先生他很在意你?。”
叶笃之以为她紧张,感慨地笑?笑?,“很久以前他就向我们剧社打听过你?,只是当时?你?以让别人赴宴的方式拒绝了。”
“你?说什么?”
电光火石间,傅真突然想起,大二迎新晚会结束回到宿舍后,舍友正?在用她的书桌,还以约会为由,把?她晚会上穿的赎罪同款真丝绿裙子借走了。
裙子还回来时?,皱巴巴的,里侧还粘着白色的液体……
平地一声惊雷,傅真只觉得?天旋地转。
第16章
除夕当晚,傅真只吃了点百合银耳糯米羹,按照父母要求,给?几个?弟弟妹妹发完红包后,便?借口劳累回房躺着了。
好在大家并没有注意到她,提几句零点记得出来看烟火,便?丢开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