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的话不假,宴之峋花了差不多时间找到他说的那家?店,招牌很晃眼,“扭扭麻花”,在老板的热情?推荐下,宴之峋买了奶油、焦糖和烧烤三种口味的,一半给言笑,另一半打算分?给随行队伍的几名医生。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在约定集合时间前?勉强赶到,麻花还?是烫的。
小赵表现出?了强烈的受宠若惊,罗茗反应平平,尝了一口开始挑三拣四?,幼稚到有?点像青春期的男孩为了吸引女孩注意力故意耍的手段,宴之峋也不给他惯着,冷淡地来?了句“那你别吃了”,直接把他的嘴给堵上。
车还?没开出?多远,负责人接到一通电话,神色霎时变得严峻,起身凑到司机耳边说了什么,司机降速开到交叉路口后掉头。
有?人诧异道:“谁落了东西吗?怎么还?往回开了?”
负责人转过身,用力拍了两下手,等?所有?人看过来?才说:“临时出?了点状况,今晚走不了了。”
“什么状况啊?”
“别该又哪发生了什么事故。”
“我可刚和我老婆说晚上回家?的,儿子也还?等?着我回去?给他讲故事。”
宴之峋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有?言笑半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说是她发来?的,其实口吻更像言出?的。
【狗蛋,等?你哦。】
他回:【临时有?事,回不去?了。】
他的不情?不愿,衬得言笑那声“好的”分?外洒脱无所谓,他在心?里凉凉“呵”了几声。
这次发生的事故在一处建筑工地,临时搭建的混泥土棚坍塌,钢筋掉落,六名工人被压在下面。
工地离医院很近,不到五分?钟车程,这六人被紧急送到医院时,五人意识都不太清醒,唯一清醒的那人,被罗茗判断得了挤压综合症。
情?况紧急,来?不及做更为精密的检查,伤者突发心?脏骤停,经过长达五分?钟的心?肺复苏,才恢复心?跳,紧接着被推入手术室。
大部分?医生都喝了酒,剩下能做手术的寥寥无几,罗茗没喝,担了其中三台手术,宴之峋也没喝,辅助他完成了三台,宣告结束的那一刻,已经是凌晨四?点,他的脊背僵硬到无法弯曲。
离开手术室后,他径自?走到二楼过道,长长的楼道尽头,橙黄色的光束穿过玻璃窗,斜淌进大理石地砖上,他站在窗边吹了会风。
昨夜冷空气造访,淮县又没桐楼那么干,潮湿的水汽藏进风里,杀伤力巨大,脸颊被刮擦得生疼,顺便让他清醒了几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宴之峋没回头,也用不着他回头,罗茗醇厚的男嗓已经响起:“是不是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日出?了?”
罗茗给糖浆兑完水后,一脸悠闲地品了几口,迟迟等?不来?宴之峋的回答,忍不住偏头看去?,却见他脸上挂满了“不好意思”四?个字。
宴之峋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口吻平淡,“我这人有?失眠的毛病,以前?有?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失眠,什么样的日出?都见过,有?次在丽江,还?看到了日照金山。”
言下之意: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罗茗被气笑了,狠狠瞪他,“我看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了,只要有?你这张嘴在,总能顶住。”
宴之峋不紧不慢地应了声“是吗”,微抬下巴,一副“那还?真是我的荣幸”的欠扁模样,看得罗茗真想揍他了,又骂了句:“什么破嘴,割下来?卖了都没人要。”
“不好意思,我这张嘴已经有?人要了,”宴之峋抬手看了眼手表,用更加欠扁的腔调来?了句:“所以,不贱卖。”
不等?罗茗让他滚蛋,他先掉头离开,准备回休息室的路上,给言笑拨去?电话,当然在电话接通前?,他庄重地清了清嗓。
“言笑,我刚才救了几个人。”非要说起来?,不能算他一个人的功劳。
“哦。”
她完全没听?出?他话里“快来?夸夸我”这层含义,他倒是听?出?来?了,其实也不需要他听?出?来?,现在才五点,在打这通电话之前?,她一定在睡觉,嗓音又沙又哑,一如既往地藏着被打扰后的不耐烦,只是这次没那么重。
“然后呢?”言笑问,“你想说什么?”
宴之峋心?里莫名开始烦躁,表现在他跺脚的频率变高了,落地的声音也变重不少,“没什么,你当我没说。”
可不就是说给空气听?了吗?
“空气”在这时笑了声,很轻很快的一下,若非他耳朵尖,差点就错过了。
他皱着眉问:“你笑什么?”
“我这叫赞美。”
“嗯?”
“赞美你神医妙手。”
和她不一样,宴之峋容易害臊,经不起逗,明知她这话里含着几分?揶揄,他还?是没忍住红了耳垂,幸亏这会没人看到,不然他更加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