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对这个城镇名字没什么印象,略略扫视过地图后说:“少牢城是此去轻雪门的一个落脚点?,御剑而行,一两个时辰就能到那里。阿宿,你?想去吗?”
不料图尔却?朝他们泼了盆冷水:“少牢城一个月前遭到瘟疫肆虐,城中病死了一大半人。为了避免瘟疫扩散到其他城镇,顾无非派遣了不少修士料理那个地方,现在?那里由轻雪门中人把守,出入禁止,已?是一片神?鬼难行的死地。”
白珞想起那柄已?经沦为剑炉燃料的瘟魔魔剑,诧异地举起手中骨镰。
“瘟疫?与那个自?戕的瘟魔有关吗?”
图尔点?了点?头,道:“没错,瘟魔到我?这里来之前就曾出没于少牢城。那家伙扛着阴差马骨来寻我?,似是打算铸一柄宝剑向谁寻仇……虽然现在?瘟魔已?经消失,但魔物散播的疫病还弥漫在?少牢城,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能够治愈疫病的办法。如果放出少牢城百姓,可能会让瘟息扩散……魔气易斩,瘟息难消。此事事关周遭城镇百姓的安危,轻雪门对少牢城的处置无可厚非,是以老夫也没有多加过问。”
瘟息是瘟魔在?人间传播疫病时留下的浊息,一旦附着在?凡人身上就难以拔除,故而汇聚之地往往面临族灭的浩劫。
白珞一时哑然。
神?器出世的天象还未消散,阴云密布,不见?一滴雨落,山林中的灵气像被?凭空抽干了,教人连呼吸都紧了许多。
“是生门还是死地,看看就知?道了。”
迟宿牵着她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白珞回头连声?向图尔致歉,匆匆与大师告别。
他们御剑出发,各自?装着沉重的心?事,没有留心?观察周遭细枝末节的变化——
山风吹得竹林窸窣作响,一只小小的蜘蛛从竹叶上坠落,留下一条晶莹的丝线。
好梦
图尔镇。
夜深人静,晋李提着一坛酒经过街巷,听见深巷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她踮脚悄声靠近巷口,探头想看清巷子里的情况,但见——
月光下那土墙根下半坐着一个身影,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她起先猜想是不是有醉汉卧倒在那里?,毕竟图尔镇三教九流混杂,这些深巷里?常出?没一些流氓、地痞……只是,那巷子里幽幽飘来的并非酒香,而是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晋李不敢再?近前,素袖掩住口鼻连连退了几步,正欲逃回酒肆,转身,一张形容枯槁的脸突兀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她惊叫一声,手?中酒坛“啪”地一声落地,连连后退,吓得瘫软在地上……与那张脸的主人拉开距离后,她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情况——
那是一个人面蛇身,张着血盆大?口的女?妖怪,明明穿着少妇年纪的艳丽颜色,却是一头花白头发?,皱纹横生?……下|身水桶粗的绿色蟒身,蛇尾上三寸处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流着腐臭的脓液……
一双如针尖般锋锐的蛇眼妖瞳锁住她,那蛇怪长尾摆动?,朝跌坐在地上的她游过来,嘶哑的嗓里?满是哀求之意。
“晋李……王,奴家?贱名卓姬,乃魔尊麾下……您救救我吧!我这伤势不知怎么回事,怎么也?不见好,魔尊赐给我的毒液已经快用完了……我怕我快死了,之前听魔尊说您住在这里?,就这里?来找您了,您一定有办法救我的……”
“妖怪!”晋李惊慌之下根本没听懂她究竟在说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有把扫帚,连忙奔过去,抄起扫帚就往尾随而来的蛇怪身上打?……
一边打?,一边大?喊“救命”。
图尔镇一片死寂,长街短巷,竟无人声、犬吠回应她的呼救声。
卓姬被扫帚抽打?了几下,脸上霎时浮现起怒意,妖瞳转了转,她弯腰倾身朝女?人压过来,“您……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呐?”
这话?教浑身发?抖的晋李倏地一愣,攥着扫帚竹竿的手?紧了紧,胡乱挥舞起来,“你?这妖怪……快走开,快走……”
卓姬眼见晋李表现得俨然一副人类女?子的情态,毫无传闻中那般威武气概……想到自己依仗她疗伤无望,不禁悲从中来,一双妖瞳中滚出?两行血泪,她迎着扫帚的抽打?,长尾魔怔了般朝女?人游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魔物能够通过互相?吞噬而强大?……我不愿扰您清净,但弱肉强食……”
可惜蛇尾还未触及女?人的衣角,就被一道剑光掀起。
“嗷……”卓姬在剧痛中收起蛇尾,连退数丈,但见长街尽头的一间屋舍顶上,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人单手?撑着屋瓦,姿态甚是随意地倚在屋顶上,另一手?抱了坛酒,于月辉中形成了一个寂寞而冷峻的影子……明明连一把剑都没带,那煞人的剑气是从何处来?
卓姬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这镇子是谁的地盘,浑身打?了个激灵,匍匐在地道:“图尔大?师在上,请受奴家?一拜!”
图尔?
晋李听到这个名讳,不由地心下一惊,双眸炯炯有神地朝那个影子看去,她庆幸于自己从蛇怪手?中死里?逃生?,又激动?于自己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只是,瞧仔细些,这位图尔大?师的身影……怎么与平时到酒肆来蹭酒的无赖乞丐有些神似?
这两种身份放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违和,晋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不敢吱声。
卓姬平素以姿色惑人,这会子一张姣好的容色衰败,怕惹人厌弃,只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只听她声泪俱下地朝图尔诉起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