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自知她总是做出?很冲动的决定,然而?眼下,却是意外的冷静。
能在谭清让不防备的情况下探得一点方雪蚕的蛛丝马迹,已经是意外之喜,若想继续循着线索找下去?,只靠窥伺书信,决计不可能了。
他对自己?的妻子无甚提防,不代表他是个蠢人。真正机要?的事情,压根就?不会在纸笺中传递,就?算要?书,也不至于当着旁人的面、叫旁人看见。
可天大地大,无头?苍蝇般去?找,她又得到几时才能找见方雪蚕的人影,她又要?多经历多少苦楚?
冒这一回险吧,沈兰宜心想,就?是万一被发?现了,只说自己?误入林中就?好。
不论谭清让到底怎么?想,她如今尚还算他的夫人,夫妻利益一体,他面上也一定会替她圆过?去?的,否则,对面只会连他一起怀疑。
便是再不济,她也不至于掉脑袋。
她放缓了呼吸,悄悄攥紧了拳头?。
可以了,不能再近了。
沈兰宜藏身?在粗壮的树干之后,侧对着密谈中的两人,竖起了耳朵。
谭清让对面的男子裹着长长的罩衣,兜帽将脸盖得严严实实,阴影中,只露出?一点鼻骨,看不清长相身?形。
但是沈兰宜能猜到,这一位,要?么?是肃王、要?么?是肃王的亲信。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飘荡,像林中的鬼魅,“……都?安排好了?”
“都?已妥当,”是谭清让的声音,“只待明日鱼儿上钩。”
他们在打什么?谜语,沈兰宜听不明白,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一点呼吸声都?不肯泄漏,全神贯注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有夜风穿过?林间,叶片沙沙作响,他们的对话被风声扰得琐碎模糊。
“……姑苏……一切如常。”
“方家?的人,父皇杀得太干净,都?没留两个下来让我威胁她。”
闻言,沈兰宜呼吸一滞。
“殿下思虑周全,不过?是时间问题。此女?性格倨傲,吃软不吃硬,暴力手段,恐怕无用。”
男人“啧”了一声,又道:“也不知那个身?份,她信了几分。”
“那位殿下未曾去?过?姑苏,她也未曾去?过?北境或是京城,想来给她时间,她就?是不信也会逼自己?信了。否则没有希望,该如何撑下去?呢?”
“那可没准,她聪明得很。方存那么?些个门生?子弟,兴许真有不怕死?的,会来救人。”
“那得他们知道,她还活着才成,”谭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夹杂任何感情,“最近最远的地方……谅他们猜不到,便是猜到了,也不敢近前。”
“猜到了又怎样?来救人又怎样?”肃王轻笑了笑,“拿诱饵把不驯服的叛逆余党一网打尽,父皇该夸我才是。”
最近最远的地方……
黑暗中,沈兰宜还来不及思索,侧后方的对话声便已戛然而?止。
她瞳孔微缩,捂着口鼻,一动也不敢再动。
“宣本,你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话音未落,林间忽然传来有些尖锐的吱吱两声,谭清让皱了皱眉,道:“或许是这山间松鼠。”
“是吗……”肃王眯了眯眼,袁氏皇族共用的一双狭长凤眼在此刻显得愈发?危险。
他缓缓侧身?,往十余步外、那棵粗壮大树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知为何,谭清让的眉心猛地一跳,而?肃王却已经伸出?手,拦在了他跟前。
“嘘——”肃王道:“别惊了鸟雀。”
学松鼠叫没用之后,沈兰宜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还没考虑清楚这是不是故布疑阵、到底该跑还是该如何时,另一道混淆在夜风里的调笑嗓音忽然而?至——
“哟,莲娘在这里呢,可是叫某好找。”
衣袂飘然,伴随着暧昧的话语从树梢跌落,正正好好抵在了她的身?前。看清楚是谁之后,沈兰宜的眼睛瞪得比方才险些被发?现时还要?夸张。
她深吸一口气,简直要?背过?气去?。
树影之后,那两道脚步声稍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