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孩儿就不稀奇了。
孩子的呼吸和脉搏都浅,又有前面的故纸堆阻隔,难怪他们都没听见声儿。
见灵韫怯怯地站定,不敢再往前,裴疏玉半蹲在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朝她缓声道:“过来。”
声音越缓,威压越甚,灵韫不敢不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灵韫低着头,缩着手,恨不得把脑袋当葱栽到?地里去。
裴疏玉只能?看见她毛茸茸的发顶。
她顺手摸了一把,却不问灵韫是怎么?闯入这里,也不问她是来干什么?的,只道:“灵韫,你?知道方才,我为什么?要点女官随行吗?”
灵韫痛苦地犹豫了一会儿。
她本想撒谎说,自己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可是一抬头,触及到?裴疏玉澄明的眼神,这个谎就撒不下去了。
灵韫嗫嚅片刻,才勉强开口:“阿罗……阿罗不知道……”
大?概她是真的怕了,又下意识用起了小时候亲娘给她取的名字自称。
一旁的凌源挠挠头,一会儿看看大?的一会儿看看小的,实在没懂自家殿下是想做什么?。
吓唬小孩玩儿?
嘿,凌源腹诽道,以他家殿下时隐时现的恶趣味来说,也不是没可能?。
裴疏玉却松开了摸在灵韫发顶上的手掌,认真地道:“因为,本王打?算带你?一起去。”
温水煮青蛙,等?到?世人已经接受了有女世子、女继承者的存在,有朝一日她这个永宁王的身份被揭露,想来也不足以掀起前世那般轩然大?波。
所以,灵韫就是她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儿。
只不过裴疏玉恍然惊觉,她似乎没有问过,这颗石子儿本身的意愿。
当然,会有如此惊觉倒不是因为裴疏玉仁慈,她只是觉得,这条路注定是难走的路,无?论是之于?她还?是她身边的人,若灵韫自己胆怯不愿,到?头来不止是烂泥扶不上墙,更会如前世一般,走向反目成?仇的命运。
灵韫把裴疏玉这句“带你?一起去”,和方才偷听到?的那些不懂的词汇,在小小的脑子里努力拼拼凑凑,拼出了一个让她惊喜的答案。
“我愿意!”她抬起头,大?声道:“围猎,我……我想和您一起去。”
裴疏玉忽然又觉得自己方才的顾虑实在是太多?余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怎样才能?懂那些刀光剑影的意味。
不过,话?已至此,问还?是要问一下的,“你?方才都听见了,会有很多?危险。没准……”
讲什么?政治斗争、纵横捭阖,小孩儿也听不明白,裴疏玉索性换了一个方式来威胁,“山中有狼,有老虎,你?怕不怕。”
灵韫眨眨眼,露出一抹澄澈的笑,“您不怕,我就也不怕。”
有点意思。裴疏玉伸手,指尖碰了碰灵韫的脸颊,朗声笑道:“好,那带你?去见见这个世面。”
凌源在旁围观了一场不伦不类的“父女”、“母女”情深,心下悄悄给灵韫默哀了一秒。
这位小郡主?还?不知道,她的这个“父王”有多?严格。
先前找人教她习武开蒙,都还?只是小打?小闹,现下,既然开金口说要带她一起去围猎,只怕就要亲自来教了。
果然,他没有猜错,很快,裴疏玉便沉下脸来,正色道:“明日鸡鸣前,灵韫,我要看到?你?在门前等?我。”
——
围猎之期将近,沈兰宜明知以自己的处境,没有资格去担心旁人,心却还?是被揪的一簇一簇的。
世间事皆由世间人起,同?一条路重新再走,不见得会回?到?原来的轨迹。所以,沈兰宜明知前世裴疏玉没有折戟弭山,却还?是难以避免地担心自己的重生,改变了既定的进程。
然而身在后宅,连在外行走都缺乏自由,沈兰宜担心,却也只能?担心。
好在,这一次围猎,谭清让是要去的。
围猎听起来只和刀枪剑戟有关,实际上却有着繁重的礼仪,与祭祀都差不多?了。
谭清让身在翰林,又素有文名,自然和其他同?僚一样,要紧随这次盛会,记写一些歌功颂德的文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