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现在一定很糟糕。
没有精致得体的妆容,只有疲惫的、风尘仆仆的容貌,就连身上这套衣服,也是出门前临时?拖来穿上的。
她顿足在那里,一时?无言。
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不知是该大方寒暄,还是视若无睹地走过?。
她不知如何反应,这场沉默的对?视,是他抢先给?出抉择。
他的视线仅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后,直接飘向他身后——一名外国?友人浑身轻松地从里走出来,拍了拍孟聿峥的肩膀,笑道?:“谢谢你,孟。还好你带我来,这地方太绕,要是我自己肯定找不到。”
孟聿峥霁色稍缓,礼貌淡笑:“小事一桩,走吧。”
外国?友人搭上他的肩,两人谈笑着离开了这里。
归要孤零零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孟聿峥离去的背影。
依然如青松挺俊,却恍若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那是雾里看花,亦是如堕烟海。
好像这一刻才终于?清晰感?受到,他已经退离自己的生活很久。
曾经爱得坦率热烈的人,如今也能?做到视而不见?。
她轻轻拭去手上残余的水珠。
对?别人笑如春风,一到她这儿就冷漠生疏。
谁瞧不出来他这是冷着她?
孟聿峥。
故意?的——
周誉为她安排的教师宿舍就在京医大校内靠外的地段。
单人宿舍却是两室一厅的配置,听说是原思成教授特意?向学校破格申请来的,旨在留住她,期望她能?将国?外的研究成果带回国?内,若是如此,学校一定给?予相对?应的经济扶持。
医大的心理学起步晚,发展历史与研究成果也没有京大底蕴深厚,院校这边自然更渴望有相关的人才注入一道?血液获得生机。
上次吃饭的时?候周誉还说将她请来任教算是委屈了她。
归要不会说那些漂亮的话,只摇摇头,说反倒是自己要感?谢周老师叫她回家。
否则她将会一生飘零,将自己束缚着,躲避在那些走不出的阴翳里。
那顿饭大家都吃得非常愉快,原思成教授特别喜欢她,临别前坐在车里还不忘探出头来,紧紧地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归要老师,欢迎你回家!”
那是她回国?至今,有人对?她提的第一个“家”字。
她当?时?听见?后,有一瞬间的恍然。
她想起她的家早已经散了。
这些年她在国?外不止一次想起过?归远山,想起顾晓敏,想起外婆,想起望城那片曾经鲜亮无比,后来却在记忆里渐渐失色的原野与江河,还有那些住在京城里的人,以?及那座她千辛万苦考上的梦想大学。
这些过?去的人总是冗杂在梦里,反复煎熬着人的心志,成为心头的桎梏。
她想念顾晓敏纤弱的手臂将她高高托起,说我家要要将来鹏程万里;
也想念归远山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蹲下来,对?她说,要要,跟爸回家;
而更多的,是想念当?初有位少年牵着她的手,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在烈日炎炎下,在漫天繁星下,同她讲起那些小时?候的趣事,还有他自小见?过?的那些名人风流八卦。
那时?无忧。
可如今他们都已不在身边。
医大附属医院设置了心理咨询室,只是归要尚未获得医师资格证,只能?暂且在学校任教,执证上岗的事情,只能?等?到来日再谈。
归要回国?那段时?间一直忙忙碌碌,接待各方人际与住处,等?到安置好一切后,她才终于?得空,去了一趟墓园看望归远山。
她以?为归远山的墓碑常年无人打扫,很该是生了许多污垢与灰尘,可那天去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墓碑竟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询问过?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告诉她,前几天的确有个男生来过?,还向他们借了水桶,将那座墓碑打扫了个遍。
不知怎的,归要直觉可能?是归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