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脑子?一直在想着?山鬼的事,吃不下。”
此话一出,刘巧娥也没了笑意?,跟着?把筷子?一放,嘴一瘪,捂脸哭起来?。她哭的时候嘴也不停,又是叹自己命苦早早死了男人,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拉扯孩子?长大;又是怨老天不开?眼,让唯一的独苗被山鬼看上。
“根顺,要不咱逃吧?逃出白云村,逃的远远的。娘实在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当山鬼的新郎啊。”
“娘,”杨根顺又是一叹,“你忘了大有的下场吗?逃不掉的。”
一个月前,住在他家旁边的刘大有被山鬼选中,一家三口?仓皇出逃,隔日便成了摆在家门口?的三具尸体。父亲和儿子?被剁成肉块,只有母亲留有全尸,怎一个惨字了得。
杨小禾见母亲和哥哥都?愁眉苦脸,没心思?注意?她,偷偷朝那盆鸡肉伸出了筷子?。
“死丫头,你哥后天就要被山鬼抓走了,你怎么有心情吃的?没心没肺的冷血玩意?儿!山鬼怎么就不抓你?怎么不把你抓去!”
杨小禾麻木地听着?母亲的谩骂,缩回手,看了眼手背上的红印,心想晚些肯定?会肿。她看看放在杨根顺眼皮子?底下的那盆鸡肉,咽了咽口?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继续闷头吃碗里的寡水菜粥。
今年?村子?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紧着?那点存粮过日子?。人都?快吃不上饭了,更何况牲畜?刘巧娥处理掉其他牲口?,只留了一只可以下蛋的母鸡。白云村闭塞,外面鲜有人进,里面的人也很少出去,想吃什么只能靠自己种养。她想留只母鸡至少每天还能收个鸡蛋当荤菜。
若非儿子?要被抓去做山鬼新郎,她是断不忍心杀了那只母鸡的。
杨小禾一口?一口?吃掉少到几乎可以掰着?手指头数过来?的米粒,她吃完还要去做农活。杨根顺被山鬼下了聘书后,家里的农活全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村子?来?人了!快去看快去看!”这?句话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头,霎时激起千层浪。
刘巧娥噤了声,竖起耳朵听了会儿,走出了家门。
有人抹开?涂在天幕上的鲜血,留下几道血淋淋的云痕。如血残阳淋在村舍的屋顶,流下晕开?的血水。背光而立的村民的脸隐在漆黑阴影里,像是被墨汁刻意?涂黑一般,掩住骇人的神情,只有两道阴测测的目光从黑洞似的眼睛中射出,投到村口?的四人身上。
江寒栖本能地握上挂在腰带上的千咒,警惕起来?。
村民的目光不怀好意?。恶妖凶险,但?人坏起来?也不会比妖善到哪去。
腕上的缚魂索突然紧了紧。洛雪烟回过头,看了看江寒栖的脸,视线下移,看到紧抓千咒的手,心想假如这?人是一只猫的话此时肯定?完全炸毛了。
【放、轻、松。】洛雪烟对?他比了个口?型。
江寒栖的情绪波动会影响无生的妖性。他若平静,无生妖性和莲心针的压制可以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但?若他情绪有起伏,无生妖性会随之变强,莲心针的压制也会更加厉害。
江寒栖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
洛雪烟转头望向村子?,复盘起怀梦山这?个本的剧情。
山鬼娶亲,锣鼓满山,大悲无喜。
原著中三人到怀梦山调查山鬼之事,江寒栖和今安在阴差阳错上了山鬼的花轿,做了嫁给山鬼的新郎。山鬼在酒里下了药,两人喝完后灵力尽失。后面就是江羡年?和他们?两个漫山遍野大逃亡,差点命丧山鬼之手。
整个副本相当凶险。今安在变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江寒栖虽为无生,却没办法明目张胆使用?妖力;唯一能打的只有江羡年?。然而三个人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山鬼,还有受其驱使的各种精怪。
她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无论如何也要做的事,一件和江寒栖有关的事——在幕后主使取走妖王碎片之前找到它。
副本结局山鬼坠崖而亡,有神秘人赶在主角团下崖探查前剖开?其心拿走了供养其中的妖王碎片。
妖王碎片共有三十片,七片下落不明,其余碎片由几大除妖世家分管,一半碎片便可筑出妖王半心。幕后主使造出妖王半心后就盯上了江寒栖,寻得灭魂箭,杀之夺身。
洛雪烟不知道灭魂箭在何处,只知道主线里涉及妖王碎片的几个本。她想改变其中几个被幕后主使拿走的剧情,打乱主线走向,延后锻造妖王心的时间节点,让江寒栖避开?在冬至惨死的命运。
她心匪石,做不到看着?为自己死过一次的无生走上绝路却无动于衷。
不过这?些村民怎么那么奇怪?
洛雪烟接触到村民的目光,感觉像是虫子?爬到了身上。就眼前看到的景象来?说,她没法将“质朴”一词用?到怀梦山的村民身上。她问:“里面有妖吗?”
“我没感觉到妖气。”江羡年?用?灵力探了好几次,村子?里全是人,没有妖。
“我也没有,里面应该都?是人……”今安在没说出来?后半截话:可他莫名觉得里面应该有妖的,然而他探了又探就是捕捉不到一丝妖气。
江寒栖冷眼看着?那些打量他们?的村民。皮囊是人无疑,但?内里包着?的那颗心有多肮脏就说不准了。
一行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装作误入白云村的过路人进村子?调查。四个人走进村子?,那些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的步伐移动。无数道目光织成一张大网,悬在他们?头上,欲坠不坠。
村头第一户人家大门紧闭。江寒栖叩了叩门环,不多时门打开?了一半,门后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五官青涩,但?透着?一种憔悴,加上眼底里透出的沧桑,既像少女又像妇女。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躲在她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望着?门口?的陌生人。
江寒栖换上温和的笑,问她:“我们?在山里迷路了,请问可以投宿一晚吗?”
女人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的今安在,欲言又止:“可以是可以……”
江寒栖紧接着?抛上一句:“现在天色已晚,山路又崎岖……”
女人仰头看了看天,最终什么也没说,将四个人迎进了院子?。她带上门,领他们?走向屋子?,问道:“几位怎么会来?怀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