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脚步不知不觉缓在了岸边。
江嘲抬起手,用拇指的指腹拭了下她的眼角,她长而纤细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颤。
“现?在没有了。”
他轻笑,好像是松了口气。
“……你那?会儿那?么问谷村,是想去?参加谷先生的葬礼吗?”陈之夏还以为他和谷先生只是泛泛之交。
江嘲点起一支烟,手背的纹身更显眼,他也遥遥眺望着海港的那?边,昨夜那?里曾有过?绚烂的烟火,他们却没有看完整场。
他听出了她想问什么,侧眸看她一眼,笑道:“怎么,是没想到我是个‘看重感情’的人?”
不知该怎么说。
陈之夏今日从他的脸上看到过?浓烈的情绪,很难说不是在因为一个并不多么熟悉的人突然的死亡悲伤,或许她还想要?知道——
“我也会难过?的,陈之夏,”江嘲单是瞧一瞧她表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低垂下眼看住她,“我爸那?种人死了我都会有一点难过?,你来找我,要?跟我提分手那?天,你说你不想再见到我的时候,我看到你手上戴着程树洋的戒指的那?一刻,我真的伤心得要?死了。”
陈之夏神情寂寂的,有点儿冰冷地笑了一下:“那?不是你活该?”
“我是活该,但我也是真的难过?,”江嘲定定地注视着她,却没要?和她抬杠的意思,“这两件事不冲突吧。”
陈之夏轻轻挑一下眉,没说话了。
夜晚的海风撩起了她的发?,她背靠着栏杆儿,他这么俯身向她的瞬间,他们就好似要?一齐跌入水底,如同沉溺。但好在不会。
他们的呼吸很近,有丝丝缕缕的烟气缠绕。
她还没等他怕那?一支烟烫到自己?,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
江嘲的视线落在她的唇,更深沉。
“但其实,我也没那?么重感情,可能是因为以前太想‘证明’自己?,”他也不知自己?这一刻是否是在怀念谁,轻轻嗤笑了一声,“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他正思考着措辞,陈之夏已蓦然想到了那?时谷村的话,静静地开了口:“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吧?”
“小孩子吗。”江嘲对她的说法很感好笑,但他又莫名认可。
“是啊,可能,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四?五岁的时候正在哭,看到大人的脸色不对,不高兴了,生气了,就会下意识地去?讨好,”她略带思考地说,“这难道不是幼稚吗?”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的沉默在彼此之间酝酿。
好像,也不仅仅是沉默。
过?了这么久了,还不放过?她。
幼稚吗。
曾经那?么执拗地喜欢他,甚至追问他爱不爱她。
幼稚吗。
对视无言的这半晌,最终,江嘲轻声地开口:“你要?这么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嗯?”
“——你知道么,我以前自以为我很聪明,就算是过?去?我爸那?么讨厌我,他也会承认这一点,”他说,“但其实我挺笨的,你不觉得吗。”
陈之夏也不能否认他的聪明,听他这么说,有点儿惊讶地笑了一声,“怎么。”
“我爸死后?,我回?过?头发?现?,已经没有值得让我去?证明的人了,”江嘲沉沉地看住她,“所以这些年就算我真的‘证明’了自己?,成了想成为的人,我都很不快乐。”
他顿了顿,看着她时,还带着浓重的歉意:“我笨到很多年后?才想明白,我没那?么想成为这样。”
——没那?么想让我们之间成为这样。
你一句我一句的。
好像终于?能从整天的沉重里放松。
陈之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打量一眼堆积如山的未读消息,丁绮贞今天找了她一整天。
看起来有什么急事似的。
她下意识地忽视了他的这些话,只是静静地说:“现?在真的有点晚了。”
“……”江嘲还没开口,她已从栏杆儿处起身,像是也想过?滤掉从心口泛起的什么,抽了口他的烟,走出一步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