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盲杖在道路上左右扫动。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盲杖不是用来找盲道的,而是用来探查周围有没有障碍物的。
盲道要用脚底去感受。
但他失去了一只脚,所以只能依赖于单边。
然而,和无障碍通道没有残疾人一样,盲道上也没有盲人。
违停数不胜数,各种车辆堆积在上面,很快他就偏离了盲道,走向另一个地方。
结果走到头却是一堵墙,再转身又敲到一辆车。
“诶!干什么呢!你把我车都刮坏了!别走,让我检查检查车的情况!”
“这可是刚买的新车!就让你碰出了两道划痕。我心善,看在你是瞎子的份上,不多要你,你给个百来块就算了吧!”
罗森当即扯下眼睛上的遮盖看过去,那其实是一辆旧车,他所碰到的位置也根本没有划痕。
车主见状立刻倒打一耙,高喊他在欺骗别人的好心。
好不容易纠缠完,再转身去看,原来刚才那条盲道被小摊贩给占用了。
还有下水井盖,用轮椅时就遇到过的圆形石头路桩、树桩、甚至是公交车站那些公共设施。
盲道上什么都有。
被阻断,或不得不弯曲改道,或戛然而止。
高低不平,年久磨损,边缘脱落,砖块损毁,路口没有衔接的盲道,红绿灯有的有提示音,有的没有提示音。
而如果是个又聋又盲的人,连机动车的声音都听不到,随时面临被撞倒的风险。
罗森每天变换一种残疾方式,听着不同的称呼,有人叫他‘瞎子’,有人叫他‘聋子’,‘哑巴’,‘瘸子’,‘傻子’,‘弱智’,‘疯子’,‘坡子’,‘残废’。
他终于明白生活中为什么很少看到残疾人。
因为自身的心理问题,因为自卑,无法自我接受。因为环境里的困难与危险,因为不够完善的设施,和已经被占用的无障碍。因为各种声音,抱怨,嘲讽,奚落。
异样的目光将他们划分为‘不正常’的人。
而身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与体面,根本无法从社会中获得。
太难了,每一步都太难了。
人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进化的刚刚好的,缺失哪一部分,再轻微,也会带来无尽的影响。
这些痛苦不被察觉,甚至不被听到。
上亿的残疾人们就这样从阳光下消失。
罗森又一天回到家中,他已经很久没有执着于恢复军校的训练,他不再为难自己的腿,自己的身体。
他坐了许久,望着窗户外的光,就像曾躺在病床上时一样。
他说:“妈,我同意转系。”
“同意转系?”母亲顿住,心‘咯噔’就是一下,痛得厉害。
她的儿子辛辛苦苦在军校付出了近四年啊,原本他就要毕业了,还能接着往上考,以后说不定是可以当军官的。
现在却只能委屈地朝文员方向发展。
罗森看出母亲的心思,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坦然。
他指着窗外:“妈,你看到外面的东西了吗?是光,是风,是雨,是雪,还有各种花鸟鱼虫,娱乐场所。”
“这本该是每一个人类可以享用的,但有几十亿的残疾人,他们不能。”
“我不想仅仅去证明beta的价值,我想做一个,推行无障碍通行的公益人。”
“我想让abo所有的残疾人,都能有人权,有尊严的活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