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人之将死,过去的时光会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重现。
可她心中浮现出的却是谢洵的身影。
他的爱、他的怨。
沈清还没回来?,那封写着陆家?贪墨案始末的供状,和当年牵扯进此事的官员坦白真相的卷宗,都交给谢衡璋了?吗?
他曾怨这场姻缘只是阴差阳错、镜花水月,但愿此事过后,他心中别再恨她了?。
元妤仪唇角无奈地勾起,原想着在承恩寺参禅静心,学着忘却和谢洵之间的情爱纠葛,却不料即将身陨山寺时,却还是挂念着他的。
少女缓缓阖上眼?,脑海中的思?绪戛然而止,静静等待自己的结果。
然而意料之中的钻心之痛却没有来?,耳畔却是长剑落地的清脆声?响和另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元妤仪眉尖微蹙,睁眼?看着面前的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地上的两?个刺客都断了?气,一个被短匕从后面穿心而过,另一个则被直接拧断了?脖颈,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瘫倒在地。
那把短匕直接没入刺客的后心,可见?来?者力道?之大,以及压不住的恨意,匕首没入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元妤仪眸光闪烁,抹了?把脸上的雨滴,她看得清,也认得出。
那是谢洵的匕首。
他也曾送给她一把。
而站在廊下的白衣青年低着头,早已湿透的乱发黏在脸上,任由倾斜的雨丝扑在身上。
他身上的外衫湿透,包裹着劲瘦颀长的身体,元妤仪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模样,冰冷沉默,宛如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但她并未因?此生出惧意。
少女缓缓站起身子,早已麻木的双腿机械地往前走去,忽然她停下脚步,蹲在死去的刺客身边,伸手使力将插在后心的短匕拔出。
有鲜血冒出,溅到元妤仪白皙的脸颊上。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又站起来?朝谢洵走去。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下越急,她的身子同样冰冷僵硬,刚从死亡里活下来?的惊惶还没有完全消失。
元妤仪停在离青年半步远的地方,把那柄还在滴血的匕首递给面前的人,她的指尖微颤,语调却镇静。
“谢公子,你的刀。”
谢洵抬眸,有雨珠顺着他的额发落下,他没有接过匕首,只是上前一步将少女揽在怀里。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古人说?相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绝无半分虚言。
他有多久没听到她的声?音,现在像是一场梦,一场但凡晚来?一刻都会天翻地覆的噩梦。
“幸好?,幸好?,你没事。”
他的声?音微哑,轻柔却又夹杂着几分庆幸,落在耳畔仿佛雨中包裹的碎雪。
元妤仪手中还握着匕首,他以这样的姿态抱着她,却没有丝毫防备,倘若她有半分怨怒,便可以直接杀了?他。
虽没有杀他泄愤的念头,可这也不代表元妤仪此刻被前夫突然抱在怀里不会别扭,更何况前不久她才签下那份和离书。
都和离了?,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婚外情么。
元妤仪心中的惊惶被不悦代替,伸手去推谢洵的肩膀,因?为气恼,也并未注意手上的力度。
青年被推到肩上伤口,闷哼一声?。
少女见?状,脸上的神色陡然凝重,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担忧,“你怎么了??”
谢洵察觉到她话里的关?切,忍着肩上的痛意,唇角微微勾起,摇头轻声?道?:“没事。”
说?罢他伸手去接匕首,元妤仪心中狐疑,刚要把短匕递给他,却又发现青年左掌心系着的一圈布条。
她下意识摊开他的手,果然看清染红的纱布,眼?眶微涩。
“不是都痊愈了?吗,才几天你就带了?那么多伤,这么糟践自个的身子,谢衡璋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死不了?是不是?”
少女半气恼半不忍,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