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
谢洵单薄的眼皮颤了颤,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因?为她?的甜言蜜语,他?染上?贪心?。
谢衡璋,你?真可怜,他?那么想着。
被女子牵绊,沉溺于缠绵纠葛的爱,对谢洵来说,是罂粟,是毒药,是一件惹人厌恶的事。
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的青年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再不舍,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之人的黄粱一梦罢了。
谢洵不动声色地攥起手掌,纱布上?渗出的红色越来越鲜艳。
一滴血珠渗过纱布,顺着掌心?落在青年那身?墨青官袍上?,鲜血沾衣,骤然?消失无踪。
再睁开眼时,谢洵眸中一片清明,再无方?才的迷茫,重新拿起小几上?的邸报名录。
人生在世便如身?处烈火地狱,心?不动便毫发无伤;倘若心?动,则人亦动,届时剥皮削骨,筋脉毁损,世间多般苦楚加之于身?。
动心?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青年修长的指尖落在邸报上?,躁动的心?彻底平静下来,思绪渐渐缓和。
幼时母亲常给他?讲佛理,讲法偈。
谢洵虽早慧,却到底年幼,对其中大部分都?一知半解,但对其中一句记得?格外清晰,由爱故生痴,由爱故生怖。
他?对殿下现在正是这样,虽无爱,却太过亲近,长此以往反而藕断丝连。
青年的太阳穴跳动,几乎要炸开,周围结成细密的蛛网,他?逃不开,也无法挣脱。
良久,马车停下。
谢洵因?疑惑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浓密纤细,他?走下马车,站在守卫森严的贡院门口。
和煦的日光落在他?的肩上?,青年收紧手上?的书册。
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原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既然?答应了她?,那也没有罔顾约定的道理。
这是大事,元妤仪很?在意,谢洵步履轻缓。
而他?说过不会骗她?。
第26章恶鬼
贡院在昨日?已经?由?礼部?的人盯着布置完毕,提前到?的士子?们?已经?将?随身物品放在了西面的厢房。
谢洵到?正厅时,屋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坐在上位的是头发花白的卫老尚书,下首的则是另一位副考官冯监正并其?他几位监场的官员,卫老尚书将规矩一一讲清,众人散去。
谢洵没着急走,而是始终站在原地,给外面候着的岁阑使了个眼色,他立即带上了正厅的门。
青年原本淡漠的一张脸松动些许,关切道:“听择衍说这些日?子?卫祖翁一直忙于春闱,无暇应酬,是以衡璋没有上门拜访,特向您告罪。”
卫老尚书心疼地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那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客气。”
“祖翁走的时候,你才那么高。”说着卫老尚书伸手比了个高度,一双慈祥的眼眸中盛满温情,“一眨眼,都是个弱冠的大人了。”
其?实谢洵对卫老的印象不够深刻,但卫老尚书是母亲挂在嘴边的长辈,是为数不多真心对待陆家的人,久而久之?,他也就记住了被贬谪至青州的卫老先生。
他越沉静,落在卫老尚书的眼里,便?越心疼。
若非当年闹出那样的意外?,这孩子?当同他舅舅一样,是个桀骜张扬、风流不羁的才子?。
卫老尚书坐在身后?的圈椅上,神情凝重,长叹一声,“我听说,你母亲三年前去世了,谢睢之?那无耻小儿,竟没将?她葬在谢家祖陵?!”
谢洵面色僵硬着点?头,良久,只轻声道:“卫祖翁不必动怒,若是母亲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想葬在谢家。”
一室寂静,陷入诡异的沉默。
卫老尚书同当年的陆祭酒有同窗之?谊,曾一起在上京国子?监求学,又一同师承博陵崔氏的大师崔觉珩,惺惺相惜,情谊深厚。
是以当年的事?情,卫老尚书心里都有数。
陆家大公子?和两位小姐,都亲切地唤他一声叔父,对于这几个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卫老尚书知道他们?的品性。
“训盈那孩子?年纪虽轻,却是兄妹三个里最倔的妹妹,让她待在宣宁侯府苟活,心病难解,实在是为难她了啊!”
老者不忍地闭了闭眼,脑海中彷佛出现了那个俊俏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