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街串巷向来是时祺的拿手好戏,在胜利巷里走一遭,他连隔壁三楼的老李贪杯喝了瓶五十八度的高粱酿都能听见。
当时母亲进疗养院需要一大笔医药费,走投无路的他直闯南江警队。
“小孩,你还未成年,就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那个叼着烟头痞笑着的中队长,将打火机夹在指间把玩,听见办公室里稀落响起的哄堂大笑。
“说吧,只要您需要,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可以接。”
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口就答。
“该不会是警匪片看多了吧,一腔热血来这了吧。”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正好是午间休息时,身后另几个身穿制服的男子汉笑得如栽倒的大葱,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有一个上前好意地拍了拍时祺的肩。
看见时祺倔强地别过头。
直到他凭借自己的本事,隔三差五地就往派出所送点业绩,年末去市局汇报时一长串都是他的名字,众人才对他刮目相看。
时祺家住在胜利巷,那块片区本身鱼龙混杂,是好惹事之徒的聚居之地。
“我可以胜任,请相信我的能力。”
他脸色严肃,冷硬得像一块石头,重新站在办公室里。
“小子,你知道做线人意味着什么吗?”
中队长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警告他,这并不是什么油水丰厚的好差事。几乎毛遂自荐的,或者是一朝失足,深陷泥沼,需要寻求警方庇护人生安全的,或者是本有案底,要请求宽大处理,网开一面。
像他这样身家清白,还要上赶着往火坑里跳,实属罕见。
“我不知道,但我需要钱。”
“目的还挺纯粹的,我欣赏你。”
铁板钉钉,他被破格录取。
市局有自己的衡量标准,会根据戴罪立功的表现来减轻量刑,或是给一些等价的交换。
时祺在成年后自愿成为南江警队投在城市中的一枚棋子,有直属联系的上级。蹲点隋夜是他做过最危险的一件事,也是在那个时候,上级决定不再让他冒险。
“真没想到,你小子还有几分本事。”
“不错,是个干刑警的好苗子。”中队长在病房里对他说:“倘若毕业后你愿意来这里,我随时欢迎。”
可惜他志不在此。
在四处游荡捕捉线索的过程中,他会在南江的各处流动,对任何微弱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也极易结仇,腹背受敌。
这就是他所能说的所有故事-
“走吧。”
时祺无声地笑了笑,“今天你听的故事够多了,足够让你好好消化一阵。”
“你感兴趣,我以后隐去姓名和背景,再讲给你听。”
他们从露台往下走,才发觉晚上忽起夜雨,滴滴答答落在草坪上,激起湿漉漉的草腥气。他们没有带伞,时祺就将千鸟格西装脱下来,顶在头上,给温禧当作挡雨的工具。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记忆中的温禧定会掘地三尺,刨根问底。
他以为温禧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二十岁时难以启齿的事,到现在不过是被风吹起的一张薄薄的餐巾纸,卷走便杳无音讯。
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温禧,自己缺钱。
“受伤的时候,会觉得疼吗?”
未防温禧小心翼翼地问。
他的心神微动。
时隔经年,她却依然在乎他身上的那些斑驳的伤痕。
她在与他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