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想到,用来桎梏阮青黛的锁链,竟会在今夜沦为牵制他自己的镣铐!
阮青黛摩挲着腕上的银链,心中也觉得讽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寝殿内的局势就因陆啸的一个消息乾坤扭转。本是晏闻昭强取豪夺要将她留下,如今却变成了她卑微恳求,生怕他离开??
锦春堂楼上的雅间便比不得醉蓬莱了,只用木板将半环场的一围高足椅两两隔开,中间摆了些瓜果点心。
晏闻昭和阮青黛来得有些迟,楼上雅间只剩下最旁边侧对着戏台的位置。
两人刚一落座,便听得一声锣响。
阮青黛翘着二郎腿先是给自己抓了一手瓜子,又热情地招呼晏闻昭,仿佛她才是请客的那一个。
晏闻昭从前很少看戏,在这锣鼓喧天里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什么戏,竟然叫天命?”
阮青黛没有听清,捧着瓜子朝他凑了过去,大声问,“你说什么?”
晏闻昭也不由扬声,“这讲的是什么?”
“哦,这个啊,”阮青黛兴致勃勃,一边磕瓜子一边给晏闻昭剧透,“讲的是一个女子,一出生就被一个疯和尚预言,说有弑父之命!她亲生父亲害怕呀,就命人把尚在襁褓中的她带走悄悄做法,想化解灾祸。没想到……”
她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就听得旁边的木板被人哐哐直砸。
“还让不让人看了?!你看过别人又没看过!!”
阮青黛赶紧闭上了嘴。
晏闻昭琢磨了一下她方才所说的情节,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琢磨到最后竟是有些心惊,“这戏本……宫里难道没有人管?”
这弑父之命,杀女避祸的情节,分明就是在影射女帝,就差没直接把名字取成《女帝复仇计》了。如此涉及宫廷秘闻的戏本,竟还是这锦春堂的名戏?
阮青黛自然明白晏闻昭的意思,磕着瓜子给他解释,“宫里那位,不甚在意这些。再说这出戏里,她可是正派角色……”
正说话时,她低头一看,恰好看见那出演主角的沉妤姑娘出场,立刻呸呸呸把瓜子壳全吐了,鼓掌叫了几声,才转回来继续指给晏闻昭看,“您看,演她的主角还这么好看呢。”
晏闻昭:“…………”
一出戏演到最后,晏闻昭的眉头越拧越紧,最后几乎拧成了一团。
阮青黛原本还嗑瓜子看得开心,见他这幅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怵,给沉妤姑娘叫好撑场子的声音也弱了。
顺着人群从锦春堂挤出来时,阮青黛才小声问道,“公子,你是不喜欢这戏吗?”
晏闻昭似乎还沉浸在最后父女相残的一幕里,被她这么一唤才回过神,眸底的浓色散开了少许,“没什么。”
他只是想到了一个梦而已。
阮青黛刚要继续追问,却见晏闻昭的视线落在了那锦春堂对面的书局招牌上,心里一咯噔,还未来得及阻拦,这位体察平民百态的谢公子就已经抬脚朝那儿走了过去。
阮青黛挠了挠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书局老板穿着一身细缎锦袍,见有客人来了也不甚在意,连个眼都没抬,“客官要书还是要其他的?”
晏闻昭愣了愣,“除了书还有什么?”
老板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朝一旁努了努嘴,“喏。”
桌案上堆着几本已经被翻得有些破旧的样书,样书边还整整齐齐摆着几个栩栩如生的人偶。
最前面那个女子金冠束发,一身做工精致的紫色衣裙,用金线在腰间绣以龙纹,最特别的是那一双琥珀色和淡蓝色的异瞳。
晏闻昭的视线在触及那双异瞳时,眸光微缩,忍不住伸手探向那人偶。
“哎,那是本店最后一个限量珍藏版女帝,只可远观不可触摸。”
老板半靠着书柜,懒懒地提醒。
“这是……”
晏闻昭收回手,转头看向阮青黛。
阮青黛只好上前解释,“这是当今圣上的人偶。”
顺便她又指了指旁边几个人偶,“剩下的都是鸾台侍读,这个穿官服皱着眉的是翰林编修周青岸,后面两个叫裴喻和褚廷之,穿得像个花蝴蝶的这个是镇国将军幺孙景毓。”
顿了顿,她看见最旁边竟然还有一穿着练雀官服的女子人偶,“哎,方姑娘的人偶也有了吗?”
其实不必阮青黛对这几人的身份多加介绍,在来盛京之前,晏闻昭已经对这几个名字很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