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地回头,只见晏闻昭又掉头骑了回来,手里的缰绳一勒,马首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在侯府门口稳稳停下。
“就这么想出府?”
晏闻昭居高临下地望过来,神色意味不明。
阮青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想摇头开溜。她是想出府,可没想跟晏闻昭一起出府啊啊!
可不等她做出反应,高坐在马上的大将军已经不耐烦地伸出了手,薄唇轻启。
“过来。”
***
城郊,烈日灼灼。
演武场四周遍插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统一穿着的将士们绕着场跑马,马蹄滚滚,扬起漫天黄沙。
阮青黛站在风沙中,整个人都凌乱了,内心更是崩溃绝望。偷鸡不成蚀把米,形容的大概就是她此刻的处境。
晏闻昭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出来时还妆发齐整的女子,此刻用力捂着快要被风吹走的面纱,鬓发散乱,极为狼狈。
“??进去等我。”
晏闻昭指了指她身后供人休息乘凉的凉亭。
阮青黛如蒙大赦,福了福身,拎着裙摆飞快地跑了进去。
此刻人都在外面跑马,凉亭里空无一人。阮青黛环视了一圈,寻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
目送阮青黛落座,晏闻昭才背着弓箭大步离开,迎来送往的人都纷纷朝他行礼,嘴里唤着大将军,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阮青黛的视野里。
桌上摆着凉茶,阮青黛倾身给自己斟了满,侧头揭开面纱喝了一口。茶汤刚一入口,她便拧起了眉,又低身吐了出来。
也不求这是什么好茶,但也不能入嘴都是沙子吧。
阮青黛歇了饮茶的心思,转眼望向凉亭外,看着演武场后方的山林微微发怔。
这个演武场她曾经也来过,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不记得是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她只记得那年父皇带着一众皇子到这儿来围猎。锣声一响,她与其他皇兄皇弟们纷纷策马扬鞭,奔入山林??
彼时,阮青黛不过八岁,做着皇子打扮,骑着精心挑选的小马,一入林中便勒了缰绳,放缓速度四处闲逛。
只因那次围猎,父皇让钟离氏负责一切事宜,所以阮青黛根本不用跟其他人争,只需按照钟离皇后安排好的路线走,便能在路上收获已经昏死的野物。
阮青黛抬弓放箭,箭尖嗖地一声,径直没入野物身体里。她的骑射虽不佳,但却有几分准头。
可她没想到,这一幕被尾随而来的大皇子看在了眼里。
自从阮青黛入了钟离皇后的眼,她这位大哥便眼红钟离氏对她的扶助,将她视为头号竞争者。
许是被阮青黛的不劳而获刺激了,大皇子竟不顾钟离氏的威势,对她起了杀心。
山林深处,阮青黛策马疾驰,身后是连发数箭想要她性命的大皇子。
阮青黛左右闪避,最终还是被一支箭擦过肩膀,闷哼一声坠落马下,眼睁睁看着大皇子将箭尖对准了她的心口。
可那支箭终究没能射出来。
及时赶来救驾的是姜屿,他抢先一箭废了大皇子的右手,又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阮青黛微笑。
“阿峤,被人欺负了,要懂得还手,知道吗?”
说着,他便将阮青黛拖到了告饶的大皇子面前,一把拔出大皇子手臂上的箭矢,又将这支箭塞入阮青黛手心。
姜屿仍是笑着,握紧阮青黛的手,不顾她的哀求,将那支箭一点一点送入了大皇子的心口??
时隔近十年,阮青黛连大皇兄的模样都快淡忘了,却至今仍记得那支箭是如何没入他心脏的。
“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罢了。阿峤第一次杀人,值得庆贺。”
姜屿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便往地上倒了化尸水,让藏在暗处的死士伪造出了野兽伤人的现场。
大皇兄的心头血沿着箭矢,缓缓流入阮青黛的手心,待她猝然清醒松开手时,干净的手掌已沾满炙热的鲜血,整只手似是要被烫得体无完肤??
凉亭中,阮青黛遥望着远处的山林,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叠在一起,用力搓着。
当年的钟离氏杀一个皇子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即便是父皇震怒,下令彻查,大皇兄的死也还是成了一桩悬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