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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气氛隆重又凝重。
凝重的是最近拍摄的电影情节简直是一沉再沉,没有最低谷,只有更低谷。隆重的是,裴宴卿今天要杀青了。
作为?主演兼出品人的裴宴卿最后一场戏,片场迎来了不逊于全组杀青的盛况,制片组和统筹组满场打?转。
“给裴老师的杀青礼物?准备好没有?”
“预计几点杀青,电话都通知到位了吗?”
“宴会厅订了吗?”
“订了,三天前就订好了,在豪格。”
今天是裴宴卿的最后一场戏,闲杂人等在杀青以前不敢过来打?扰她,她身边只有柏奚。
柏奚在她不主动挑起话茬的情况下一般都十分沉默。
裴宴卿温习了一遍剧本,转头看她道:“怎么不说话?”
柏奚实?话道:“怕打?扰你。你没看今天剧组除了殷导没人敢和你说话。”
裴宴卿笑道:“殷惊鸿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那我也怕打?断你情绪的。”
“正好我情绪酝酿还差一点儿,借我用一下。”
柏奚刚想问借什么,裴宴卿已经身体前倾,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
不是并?肩坐着的,是面?对面?,就像她主动把对方拥入怀里一样。
她俩的关系已经不用好像了。
柏奚问:“需要我抱你吗?”
裴宴卿鼻音道:“抱吧,当成最后一次那种。”
柏奚却道:“可是宋小姐不知道是最后一次,我还是正常的抱吧。”
裴宴卿笑了笑,被红玫瑰的情绪左右,她眼眶里也含了泪,埋进她的肩膀里。
“《耳语》第三十场一镜一次,A!”
红玫瑰把顾先生送来的船票压在枕头底下,很久没有再打?开看过。
随着日军南下的步伐,沪城人人自危,百乐门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按照道理她该前往香港,接受顾先生的庇佑,虽然?受些?屈辱,但顾先生不会薄待她,她还能保住性命,就像从前一样。
受侮辱算什么?多得是又受辱又没命的,她的运气已算好的。
但是船票过期了,她仍没有走。
谈不上在等谁,因为?自宋小姐被带回宋公馆,她便与对方断了联系。
她不能把宋成绮拖进泥潭,自己的人生一眼看到尽头,但宋成绮和她不一样,她是司令的女?儿,哪怕全中国都打?烂了,她的爸爸爱女?心切,在此之?前也会给她谋一条出路。她的人生远不止如此。
她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早就知道,但还是甘愿沉沦短暂的美梦,现在梦醒了。
顾先生又拍来一封电报催促,情词恳切。
男人心里多少还是有她的,也许她到香港后努努力,还能当个姨太太。
放在以前,红玫瑰或许会这?样想。
一个妓。女?,能当上有钱人家的姨太太,几乎是最好的结局。
但她仍没有答复。
谈不上在等谁,只是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明明正年轻,却化?得徐娘半老。
她卸了妆,换上男装,去宋公馆对面?的茶摊坐着,城中溃乱,只有她一桩生意。茶摊的老板是个很老很老的人。
六七十岁,也可能四五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