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拾。”他定定地看着她,眸中的光亮明明灭灭,许久后才说了一句,“孤要沐浴。”
容拾立刻吩咐奴仆送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来,随后便准备退出去,哪知道他却叫住了她,声音不容置疑,“留下来,替孤沐浴。”
容拾从未伺候容浚沐浴过,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是好,只有拿着一条毛巾不动声色在他背上擦拭。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比,只有时而响起的水声。
最后,容浚打破了沉默,“为何不问?”
容拾手上的动作微滞,声音却一如寻常,“末将愚钝,不知陛下言中所指,还请陛下明示。”
容浚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似乎带着一丝怒气,“孤入夜而来,身上被雨水淋湿透了,你就没有一丝疑惑么?”
容拾依然平静,“末将六岁便入十三堂训练,学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言的不言。陛下,这是你立下的规矩。”
容浚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些的确是他为所有进入十三堂训练的死士立下的规矩。他的阿拾,记得可真是清楚啊,难怪这么多年来会如此忠诚听话。
可这一刻,他似乎突然不喜欢这样的她。
他从浴桶里出来,随便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迹,伸手挑起了容拾的下巴,“阿拾,你记性如此之好,你说孤该如何奖赏你呢?”不等她回答,他便抱着她上了床榻。
容拾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眸中满是抗拒,“陛下,末将今日来葵水了,实在是不方便。”
之前在边关时,容浚一旦兴致来了,从来不会管她方便不方便,纵使是葵水之期也要过她好几次。
可现在,他身上原本已经烧着的那把烈火突然就熄灭了。
他心中生出了一丝怜惜,不想让她再受伤,想多疼疼她。
他很快便为自己生出的这个念头感到有些懊恼,立刻转过身不看她。
她是他的剑,他不该生出别样的感情来,否则会再也舍不得磨砺,如何又能保持锋利?
他穿好了衣裳,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放过了她。
容拾看着一地水迹,方才能肯定他刚才是真的来过。
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希望,或许以后真的能如郭仪所言,有朝一日容浚腻了,会放自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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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陈叔如常打开将军府的大门,只见门口又放了跟昨日一样的木匣子。他让人检查确定无异常之后,直接打发人送到了阿奈面前。
阿奈犹豫再三,昨日自家将军明显是喜欢木匣子里的字画的,终究还是把画送到了容拾面前。
容拾扫了一眼,只见今日苏澈画的是江南雨巷。青石板路在细雨中泛着丝丝光辉,两旁是高高的石墙,雨巷的尽头是弯弯的石拱桥,而桥下是缓缓划过的小舟,静谧而又安详。
她垂下了眼帘,“阿奈,烧了。”
接连几日,容拾都会收到苏澈的画,每一幅中都是江南的风景。这些画,最后无一例外都被焚为了灰烬。
容拾准备回神射营前一日,门房依然送来了苏澈的画。她只看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只见画中是一座普通的带着篱笆的农家小院,却被盛放的海棠环绕。春风吹拂,红色的海棠花似簇簇火焰灼烧,明艳无比。
这跟她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遍的场景一一重合。
她收下了那幅画,对阿奈道,“找到苏澈,我要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