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还行,”方淮曳托着腮,眼睛湿润,“只是能想到未来我的日子估计不怎么好过。”
“那你呢?准备一直待在这儿?”她忍不住问:“你不会真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方之翠反问:“为什么不可以呢?云贵川渝离这里?都很近,我可以开?车去别的地?方玩嘛,悠闲自在地?很。”
“你哪儿来的钱啊?”方淮曳好奇起?来,“在这摆摊算命收房租这么赚钱?”
“那可不,”方之翠从一旁的小抽屉里?拿了一个箱子出来,“你看看。”
方淮曳打开?盖顶,被里?面耀眼的粉刺痛了一下目光。
谁家百元大钞成沓出现啊,还铺得满满当当,她用手探了一下,起?码堆了她小手臂这么深,这不得起?码几?十万。
“好好好,我拼搏三年归来仍是穷光蛋,你享乐三年归来已成大富翁对吧?”方淮曳有些眼红,她羡慕的眼泪快要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真是人工作了才知道赚钱的艰辛,想想她以前视金钱如粪土的高?贵模样她都觉得自己死装死装的。
“老娭毑不是给你留了金条吗?”方之翠问。
方淮曳反问:“那我能动那金条吗?全捐出去给老娭毑赞功德了,没捐的也寄给方玉了。”
方之翠了然地?点了点头,状似沉思了一会,这才说道:“那只能……”
方淮曳追问:“只能怎么?”
“你把我的钱当你自己的用呀。”方之翠笑起?来。
“那我们什么关系,我把你的钱当自己的钱,”方淮曳叹了口气,“这也太不见外了吧。”
方之翠细数,“我离开?村子之后?,我的房、我的车还有我的鸡鸭鹅,你不是一样当成自己的照用不误?”
方淮曳:……
好吧,她和?方之翠确实没怎么见外过。
方淮曳坦然接受了这个提议,甚至都不需要方之翠再劝。
她们俩出生入死这么久,关系本来就算不上多清白。
方淮曳望向?窗外,突然想起?来方蓉花去年劝她出去的时候说过的话?。
那时候是老娭毑刚刚去世后?,寒冬腊月里?方淮曳在院子里?架了个露天的烤肉机,小火一烤又暖和?又美味,方蓉花来蹭吃,找她喝酒吃肉,喝醉了之后?才吐露真言。
“方姨奶,你不应该蹉跎在这里?啊,方之翠已经过世两年了,你留在村里?,难道要替她守一辈子吗?你的人生怎么办?你明明还有大好的前途啊。”
方淮曳那时候没有说话?。
她其实没有守那么久的想法,她心底总海怀揣着方之翠其实还活着的念头,可她不能说出口。至于方之翠如果真的死了,她该何去何从,她也没有想过。
她只盯着炭火愣愣出神,白色的浓烟呛得她忍不住轻咳两声。
那时哪儿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啊,她那三年脑子都快空空,守着个不知道结果的念头,等了那么久,身心疲倦。
方蓉花却拍着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在愧疚,可粤娭毑死之前和?我说她们拼死拼活替你瞒天过海,不是为了让你虚度人生的。”
“她们老人家嘛,都是有点执着的,你觉得你是方淮曳,她们觉得你是方娟萱,方娟萱没走完的路,她们希望你能走完。”
方淮曳细细地?在寒冬腊月里?喝着啤酒,淡声问:“我要是走不完呢?”
“走不完也没事,但你得有自己的路吧?你一辈子耗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方娟萱想到处去瞧瞧,而?你却只想留在村里?,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方蓉花捂着脸,不知道为什么流出了一点眼泪,“我从小就和?方之翠不和?,我也看不上她们家走丧事,可是她死了,我是真难过。她这种人,怎么能为所?有人去死呢,我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我宁愿相信她是为你而?死的,我也不想相信她为我们大家而?死,可这样的想法太卑劣了,卑劣到我晚上没次想起?来都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也能理?解你了,遇到过这样的人,你很难走出来吧。”
方淮曳没细听,她的耳朵被寒风吹得通红,一旁的方蓉花已经醉倒了,嘴里?模模糊糊不知说着什么醉话?。
她过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遇到过方之翠这么特别的人,确实很难走出来。
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时候人在不在她都不知道不确定。
“方之翠?”方之翠突然叫她,“刚刚说完你就呆呆看着窗外,是在想什么呢?”
方淮曳回过神来,她趴在桌子上,右边脸贴着木质的桌面,感受到丝丝凉意。
“方之翠,我在想你还活着,我真的特别开?心。”她盯着窗外的艳阳,声音很轻,“是我的前半生从来没有过的开?心,超越了我每一次取得的优秀成绩时的喜悦,好像枯木逢春,整颗心都轻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