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秀才也是可以在偏远地方谋个一官半职的。李母打算让儿子一边继续准备三年后的科举,一边筹钱给儿子买个小官做。
只是一百两,要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修文自己也认同了这条路子,但与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相比,他现在开始结朋识友,四处钻营。他今天所抄的书便是为了村长的儿子。只要帮人家抄完这十卷书,人家就肯带他认识县丞的公子。
要是有了这层关系,想必他在怀宁县谋个差事做就用不了一百两那么多了。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你哥呢?”李母见女儿码好柴垛问道。
李姣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二哥李修武:“没看到。”
说曹操曹操到,李姣话音刚落,就看到李修武从远处跑过来,跑得很急,就跟后面有人辗他似的。
“水水水——”李修武虽然很急,却只张大嘴做口型,未发出什么声音。
李姣连忙去缸里舀来一瓢水。李修武咕咚咕咚喝了个肚饱,睁大眼睛:“你们猜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你别卖关子。”李母给儿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催促道。
“你们还记得那个小贱人吗?”李修武眉飞色舞地说道。
小贱人是他和娘对宋墨玉的一致称呼。
李姣拉了拉李修武:“二哥你别这样叫,墨玉姐姐以前待我们还是好的。”在这过苦日子久了,她是真的想念起以前那个一心为了他们家,笑眯眯抱她的宋墨玉。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如果那天墨玉姐姐跳河前她能劝一句就好了……
李母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好端端的你提这个晦气东西做什么?要不是她害的,我们一家子现在还在镇上好好的,哪至于在这里吃白菜根子,受你舅母的鸟气。她就是个灾星,和你们舅母一样不是个好东西,没心肝的下贱货色,就该哪天降雷把她们劈死再托生到畜生道,那才是她们该去的地呢。”
李母喋喋不休地骂着,把所有遭受的苦累都算在宋墨玉头上。
李修武等他娘骂完才说:“我听拉车的江老头说的,他说最近出了件大事。当今圣上为了奖赏在陇州救灾中有功的人,还赏赐了一块纯金的招牌给一个人。”
李姣听出来了,隐隐有些兴奋:“赏给墨玉姐姐了?”
李修武不免不满:“你叫她什么?”
比他更不满的是李母,她的脸阴沉得好像漆黑的锅底:“你没听错?那小贱人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听江老头说的。他说得有模有样的,说那小贱人是什么神医救了很多人,圣上见她开酒楼所以赏赐她纯金做的招牌。”李修武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憎恶的人却过得比你好,更加让人头脑发昏的事了。
李母的手狠狠掐在李姣的胳膊上,隔着薄薄的衣裳几乎都要掐出血了。
李姣忍不住疼,哇哇地嚎哭。好在他们住的本就是村里最偏远的角落,她这番哭嚎才没有引起邻居的注意。
屋里却传来狠狠摔东西的声音。
原是李修文听到外头的响动生起气来。
李母把李姣扯到一边去,马上就进了屋,赶紧把那些被摔到地上书本拾掇起来:“怪我怪我,我该让他们小声些的。吵着你了吧。你何苦和这些东西撒气。”她知道刚才那些关于宋墨玉的话,儿子应当是都听见了的。
李母吹了吹书面上沾的灰,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上。这桌子也是捡的旁人不要的,削了块萝卜垫住歪歪扭扭的桌角。
李修文越看越觉得糟心,干脆一股脑把将将才抄好的书全都推到地上。
李母被他这动作吓得不敢动弹,站在旁边许久后才敢出声:“我的儿,你怎么了?”
李修文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笑起来:“娘,我们去宝陵县吧。”
“什么?”李母有些吃惊。
“您那不是还存着十两银子吗?够我们在宝陵县租个屋舍了。攒一百两银子要攒到猴年马月去,您知道一块纯金的招牌值几千两银子吗?我知道,她对我还余情未了,只要她再见到我,我说上几句软和的话,那几千两银子,足够我去省城买个官做了。”李修文语气平静地说道。
李母却觉得他疯了。可这是自己最有指望的儿子,自己的下半辈子都得靠他,李母咬咬牙:“好,收拾收拾,明天就走。我也不在这受你舅母的气了。”
宝陵县。
邵仲平亲自去了一趟陇州,和壁山县县令交涉了关于百姓迁徙来宝陵县做佃户的事。不少百姓听说是给宋墨玉做佃户,哪怕是觉得自己要背井离乡了,也争着抢着要报名,原本一百户的名额竟然都还不够分了。
他们不日便要拖家带口过来,宋墨玉抽空去看了眼赏赐给她的那千亩农田,初步规划出哪些地块种植哪些作物,又嘱咐了修缮农庄,安排屋舍的一应事宜。夏俞则跟在她后头把她说的那些牢牢记着。
宋墨玉上马车时,夏俞涨红了脸道:“东家,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我相信你。”宋墨玉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笑意。回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夏俞还是个有些怕生的人,时不时地要去找几回他在码头做活的表哥。但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马车内,宋灯已经准备了茶水给她。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这个姓氏的缘故,如今宋灯私下里叫宋墨玉一声姐姐,不再像以前一般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今天还早,你还没去过酱料坊,我带你去看看。”宋墨玉抿完一口茶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