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云余光瞟过去,兀自叹了下,放下毛笔起身过去开门,见刁氏正扭捏的站在那儿,就搀扶着将人带进了门。
“婶子且安心,我今晚便下河去。”
坐下之后,她便低声说。
“这会儿水太冷,要不然还是算了,要不然……”
刁氏失了平日里的沉稳,一会儿担忧她的身子,一会儿又想叫她下河去。
左右为难了半天,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褚朝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握住,声音柔和道:“放心,我今晚会把该穿的行头都穿上,上次去捞荷包是意外,今个不会那么仓促了。”
“是……是了。”
刁氏应过,就捏着双手,呆呆地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眼下,褚朝云也不太方便多问什么,见刁氏几乎六神无主的样子,就默默在旁陪着。
刁氏坐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哆嗦之后,神情也更加的落寞。
忽的,徐香荷在门外“啾啾”两声。
褚朝云起身出去,徐香荷就将她往自己房里拉,然后小声道:“朝云,那事你有把握吗?我看婶子的精神都不太对了。”
徐香荷刚刚是不太敢进去,说完一句,就没头没尾地絮叨起来,想来也是彻底没了主意。
“你不知道,你去长业寺那日宋小哥正下蕤河去捞尸首,婶子那会儿还在船上看那,可等随青娘子的尸体一被捞起来,她脸色顿时就白了。”
“要不是方婶子看出不对,在旁边扶着,她都要晕过去了。”
“我原以为婶子是被吓的,毕竟随青在水中泡了多日,确实——哎!”
“可之后那几日,婶子就日夜不安起来,干活时不是针扎到手,就是柴火烧到手,晚上睡觉翻来覆去,我在最里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确实也问过刁氏原因,可每每提起,刁氏就是不愿意说。
此刻,她抓着褚朝云的手不停叹气,“我是实在没主意了,她可从没这样过啊……”
刁氏这几日连着精神恍惚,也就褚朝云刚回来那天,她才勉强撑着强打起了精神头。
徐香荷不怕别的,只怕这人夜里发梦,无知无觉地掉下水去。
毕竟这样消靡,很容易闹出人命。
褚朝云垂眼听着对方的长篇大论,末了,只说一句“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就推门出来,又回了自己那儿。
见刁氏浑身还在发抖,她索性关上窗子,把煤油灯给点着了。
“午时没吃饱,我去端点吃的来。”
褚朝云借口出去,进了厨房将那日捣碎的一些炒粉冲泡了一碗,热水倒入碗中,白色细腻的香味登时就飘了出来。
这粉捣的细碎,用勺子搅和搅和,粘稠的都能拉丝。
这是她新发明的糯米酪,只是还没来得及喝。
白日里船上人来人往,她自然不会明晃晃的端三大碗回去。
所以只泡了一碗,是专门安刁氏的心的。
回来隔间后,她将手中的糯米酪递过去,碗底有些烫,刁氏的手很快就被暖了起来。
只是妇人完全没什么胃口,哪怕这糯米酪在香甜,也比不得她心中的苦。
褚朝云坐过来,看着她说:“这么坐着时间过得会更慢,我方才和钟管事请示过了,她准了您下午的休息,活我跟香荷会帮您干,喝完糯米酪好好地睡一觉,再一睁眼,您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刁氏握着碗的手指抖了抖,这才听话的开始往嘴巴里送食物。
下午出去干活前,褚朝云将刁氏送回隔间歇息,然后跟徐香荷一块去了船尾忙活。
心中有事,时间过得的确慢些。
徐香荷一个下午往天上望了好几回,总觉得今个这太阳像是焊死在云层上了一样,一步都不肯往西边挪腾。
就这么数着时辰过了许久,慢慢的,总也捱到了晚上。
喧嚣散去,华灯初上,蕤河的夜色很美,只是这会儿没谁有心情去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