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看着面相文弱,气势却足得很。
他推门就迈了进来,门板被大力晃得“吱呀呀”响,“咣”的一声便砸到墙面上。
褚朝云瞧见那本就不太厚实的门板下缘,肉眼可见就裂开了一道口子。
此刻,褚惜兰显然还没进入到醉酒的状态里,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声吓到,身形止不住地抖动,连头上那兰花朱钗都跟着轻晃起来。
褚朝云死死按住她,扶住她的另一只手暗示的捏了下,褚惜兰便紧紧闭住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再乱动。
趁着空,褚朝云又偷觑那小厮一眼,这下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上回春叶如此狼狈的逃来厨房,她帮忙出去望风时,看到了两名小厮。
而眼前这个,便是其中一位。
当下,褚惜兰因为“醉酒”,听到砸门声无动于衷是没什么问题,可她一个清醒之人,还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船工,若是也如此淡然,一定会让这几人生疑。
于是,女子眼眸一转,装作被吓到似的转过身来。
搀扶人的手也佯装发软,怔怔地看向那群人,故作结巴道:“厨、厨房重地,不让进来……你、你们是什么人?”
厨房里没有点灯,看着乌漆嘛黑。
而那态度嚣张的小厮也一时间没寻到油灯,便叫身后的一人擦亮了火折子。
屋中被照的微亮之后,那小厮扫他们一眼,几乎没理会褚朝云的询问,就大步上来想要去拉褚惜兰。
褚朝云动作灵敏的带着人往后一退,气势看着虽弱,可表情却倔强又死板道:“不、不行!我们姑娘清白女儿家,哪容得你这般拉拉扯扯,而且……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再不说话,我就要喊人来了!”
西码头赵大手下的那群工头和打手,一个个也并非吃素。
除了看管船娘不叫他们逃跑之外,另有一份职责,便是为了防范花船上有闹事之人。
褚朝云说“要喊人”,可那小厮只是冷哼一声,似是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小厮一挥手,便让出路来给身后的大汉。
而得到命令的二人也快步围上来,一个个样貌皆是凶神恶煞。
阴影投射下来,遮挡住了火折子的那点光,褚朝云和褚惜兰只觉得眼前一黑,高大的男人,肌肉简直如山丘般壮硕。
压迫侵袭而来,褚惜兰便又止不住要发抖。
虽说她一直决心要好好保护三妹,可这胆子,也的确不是说练就能练出来的。
褚惜兰简直陷入了绝望。
褚朝云感受到她的崩溃,趁着此处偏黑,投去关切的一眼,刚好,就瞟见对方眼角欲落不落的泪珠子。
这人大概是想哭,又怕自己会坏了事,所以正死死咬着牙强忍。
褚朝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先一步抬起手帮她擦泪,并且故意大声安抚道:“哎呀姑娘!莫哭莫哭,虽说咱这抚琴学的慢些,但也不至于借酒消愁啊!前阵子才得了管事的打,你要争点气,哭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褚朝云编了个说辞挑明开来,褚惜兰总算能够名正言顺的哭了。
想到自家阿爹多饮几杯便想吐的情形,褚惜兰渐渐有了点心得。
于是她借着机会,痛痛快快的哭出声来,哭的喉咙哽咽,哭的双眼发肿,进而猛地抽搐了下,飞快用帕子捂了嘴,就踉跄着往船栏而去。
那小厮虽说只是个仆人身份,但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家仆,又见褚惜兰竟是要吐,就嫌恶的没能立刻上前去核实。
褚朝云自然要照顾姑娘,顺势也跟着追了出去。
而一行人的目标又都是褚惜兰,当然不愿继续挤在小厨房里。
众人乌央乌央走了出去,躲在竹筐里的春叶便逐渐松懈下来,尝到舌尖一抹咸味儿……她才知,刚刚惧怕的竟是连嘴唇都咬破了。
但门外的人并没下船,她也就还是不能出去。
春叶轻轻喘了口气,这会儿脑子稍微清明了些,就也能转起来了。
数月前,她被李婆子吩咐要陪同两名重要客人吃饭。
同往常一样,客人想要听曲儿她便唱曲儿,想要投壶,她便陪着玩乐,原本一切都很平常,那二人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来。
唯一不对的,就是她梳妆打扮好往雅间去时,途中,被钟管事给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