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郁只是低头在继续做活儿。
她就站在他不远的地方,亭亭玉立,吐息如兰。
他确实喜欢她,从许多年前,他还是一条小蛇时,见她的第一眼便喜欢。
可是如今,过去了许多年。
他开始越发困惑起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意,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的家园不在仙界,有生之年,他需要带领族人返回阴山故土。
只要他没有流尽最后一滴血,还能动弹,这就是如同跗骨之蛆的诅咒。
一道晚风从外头卷了进来,吹得人身上生寒。
白茸拿了毛巾,给他擦了擦面容上的汗水。
九郁想避开,但是没能避开。
白茸说:“方才我只是在说谎。”
他没做声,避开的动作缓了下来。
沈长离不是沈桓玉,他不可能答应这荒唐到可笑的要求。
而且,就算万一中的万一,他答应了,她也不可能践约。
这么多年,沈长离骗过她多少次?践过多少约?践踏过多少次她的心意?
她已经记不清了。
让他尝一尝这样的滋味,有什么不好?
九郁眼睛眨了一下,他眼睫毛很长,瞳孔清澈,和从前的少年模样看着便更像了。
白茸看他神态,便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他信了她的话。
九郁一直很信任她,这一点从未变过。
“今日,我给你上药吧。”她凑近了一点。
九郁没有仔细与她说,他从下界来九重霄这一路,但是白茸隐约听别人说过,知道这是如何艰难的一路,
九郁沉默着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他背脊很宽,上头交织着各色伤痕,其中最严重,最触目心惊的,便是他脖颈上那一道巨大的伤疤。
她柔软的手指握着那一块帕子,动作轻而缓。
两人挨得太近了,他垂下眼,身子越发紧绷了。
“我之后迟早也会下界。”他嘶哑着问,“到时候,你会与我……”
白茸继续给他上药,明澈的眼看向她,他却没有把这话说完。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笑了笑,““你忘不了的,是曾经青梅竹马的影子。”
“你与我在云溪村一同居住的那一段日子,我经常听到,你半夜做噩梦,经常在梦中哭起来,说害怕,嘴里一会儿喊着哥哥,一会儿喊着阿玉,说害怕,叫他快来。最开始,我以为你是在叫我,心中暗自高兴,但是后来我发现不对了。”
没人叫过他阿郁。
而且白茸也从没叫过他哥哥。
后来,他才知道了,沈长离的另外一个名字。
甚至还看到了那个少年的小相。
这一幕不知是被谁画下来的。
是一对儿琦年玉貌的少年少女。
少年瞳孔颜色和发色都和他很像,他模样已经很拔尖了,那少年比他更俊,是一种雪水一样的清,笑起来的时却意外的漂亮,他正半揽着怀中少女,唇微微弯着,满眼都是她。少女被他笼住,显然欢喜又羞涩,紧张得浑身都是僵的。
为了让他死心,他父王母后煞费苦心,甚至寻来了这么久远的资料。”我觉得,打从最开始的时候,你便把我看成了是其他人的影子,所以才会那样轻易地接近我。”
她一直在寻找那个影子。
白茸一直沉默。